那是天生驾驭自己圆转如意随心所欲的王者,他不屑于将终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鸣得意,却在行走于芸芸众生之间的刹那收获了甘心追随生死契阔的伙伴。而我,不过也是其中之一罢了。这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相对于我爱着你这个事实而言。然而我已经无法放手,不,更准确的说我从有过放手的念头。
于是我开始更加拼命的把自己埋葬在无休无止的研究,横冲直撞的推开一扇又一扇未知的大门,醉心于门后崭新的天地和未知的世界,最终终于在无限膨胀的好奇心与求知欲的驱动下罔顾了曳舟队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叮咛警告,在所有人都懵然不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染指了界限之外名曰禁忌的研究。而第一个察觉到了行走在悬崖边缘刀尖之上的人不是与我一起长大相交莫逆的夜一桑,而是……平子前辈。
“你真的想好了吗?小喜助。”金发的男人认真起来魄力十足的面容难得一见,但是更难得一见的是那藏匿在素日任性胡闹的率性慵懒之下冷眼旁观的敏锐洞彻。
当时的我是怎么回答的?无外乎是一脸自以为能够为了自己的执念付出任何代价却全然不曾了解自己的决定将会制造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的幼稚执拗,不假思索的给出肯定的回答。
而这个回答造成了什么呢?这个回答促使了后来崩玉的诞生,引来了蓝染的觊觎,导致了众人的虚化,甚至逼迫平子前辈将蓝染送入地下监狱唾手可得的机会,是我让他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是我让他下定不惜一死冒险虚化的赌命决定,是我让他以失败者的身份同我一起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不是蓝染毁了他的骄傲,自尊,虔诚,地位,而是我浦原喜助的年少轻狂毁掉了平子真子的一切,连同他最珍视的伙伴。
我亲手制造了动乱的根源,然后也在越过那道禁忌的界限的瞬间坠落悬崖,连同被殃及池鱼的无辜同伴。
永远无法忘记,治疗结束的那个瞬间,崩玉并非万能的许愿机,它挽救得了生命却无法挽回身为死神的尊严。苍白的假面覆盖在沉睡的脸庞,无处不在的冰冷冻结了昏沉暗室的寂静。紧握崩玉的手掌无力垂落,闪烁着晶莹暧昧的光泽的球体在木制的地板上越滚越远,直到一双踩在草鞋之中的洁白袜袋,修长白皙的手指以一种若无其事的优雅姿态捡起脚边一切不幸灾难的源泉,我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随着手指的主人,混杂着尘土与血渍的死霸装昭示着曾经的惨烈,端正清秀的面容上却只有波澜不兴的沉静宁和:“把它好好的收起来,无论是作为你最优秀的发明,还是不安定的危险。”
指尖相触的瞬间,积聚到顶点的愧疚悔恨终于突破了极限,我近乎失控的抓住面前男人的手掌,垂下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徒劳的歉意:“对不起,平子前辈。我应该听从你的劝告,从最开始就远离那道界限,如果我早一点放弃那些危险的研究,就不会……”
“抬起头来!浦原喜助!”耳边平子前辈的关西腔前所未有的冷酷严厉,像一只无形而有力的手掌将我低垂的头颅抬起,“我们之中谁都不希望事情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是事已至此所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已经付出的代价不可挽回,所以更应该避免无谓的损失。更何况,如果真要追究,我也负有一半的责任,如果我当初可以更坚决的阻止你,你或许就不会制造出崩玉,如果我不那么懒散犹豫,在你制造的麻烦无可收拾之前更早的解决掉蓝染,即使你创造出崩玉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可是平子前辈,事情已经……”
“是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所说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温暖的胸膛毫无预兆的贴近,纤瘦的双臂张开又合拢在颤抖的脊背,按在脖颈后脑的手掌温暖稳定,关西腔蓦然柔软的耳语一丝一缕渗入彷徨无措的心田驱散所有的混乱与不安,“更何况,学者的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禁忌,小喜助偏偏那样努力的研究死神魂魄的极限,其实是为了我吧?我怎么能够苛责这样努力的你?”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懂得,所以才会在错误开始的时候,选择了温和纵容的宠溺,所以才会在崩玉诞生之时,选择了割断一切的决裂。天啊,天啊,浦原喜助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你确实应该向日世里他们道歉,却不要觉得对不起我。”背脊颈后的拥抱越发紧密,这个敏锐的男人又一次察觉到了我心绪的转折,“我和惣右介之间总要有个你死我活的了断,与崩玉的出现无关。实际上,即便不是为了试探崩玉的真实能力,总有一天我与他也会因为激烈对峙的立场刀剑相向,你只是运气欠佳罢了。”
我无力反驳,更贪恋他怀抱中温度,即使被尘土玷染被鲜血浸湿沁入心脾依然是阳光独有的清新。
“要不要我说一点能让你打起精神来高兴的事情?小喜助。”关西腔跳脱飞扬,是听惯了无所拘束的油腔滑调。
“平子前辈,这种时候什么玩笑也没办法让人轻松起来吧?”短暂的动摇后,重新沉淀下心绪的我离开平子前辈的臂弯。
“不是开玩笑,我现在可是很认真的,不信请看我真橙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