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走下小楼,直到走出了千红楼的范围,才低低一叹,自言自语:“斋主,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认同您的防备,可此事如此做,我心中总有些不安……”
千红楼中,静疑女冠在计则君离开之后重新拾起了桌面的信。
她重读掌中信件。
静疑斋主见信如唔:
冒昧来信,望祈见谅。
你我虽分属不同阵营,斋主及贵斋风采,我心慕之。
惜乎剑宫在上,落心斋不过左二!
多年附骥尾行事,不知斋主可曾甘心?
今日剑宫主峰虽然出事,幽陆各地分宫别殿尚还完整,再有十年时间,剑宫又是正道擎天柱,道门第一派,落心斋依然左二,屈尊人下。
但若斋主知晓剑宫分宫别殿情报消息,愿将情报消息传递给我,我将派人扫平剑宫,使落心斋取而代之。
未知斋主意下如何?
日影偏斜,天光曲折。
一束明亮的光在书桌上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将信件落款的三个幽暗墨字照亮,只见其横竖撇捺,银钩铁画:
明如昼
下一瞬,静疑女冠指尖轻移,遮去信件的落款,接着运转玄功,将信件一摧为灰,灰烬纷纷扬扬自她指尖落下。
她举目远眺,眺望窗外无尽花海以及远比花海更为寥廓的天空。
须臾,三分饱含深意的微笑,跃上她的嘴角。
天下大乱,英雄逐鹿。
百年蛰伏,如今也该是落心斋乘势而起的时候了!
三日时间,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言枕词独自呆在剑宫孤峰之上,横剑问心,一动不动。
左右无人,唯有两只野鹤,将他陪伴。
直至第四日太阳升起的那一瞬,端坐如石像的人忽然动了!
他抬手抚剑,指尖划过剑锋,锋利无匹的宝剑不曾噬主,只在主人的抚摸下震动不已,唳鸣低低。
在他身旁,两只正交颈共眠的仙鹤中的一只忽然动了动脖子,惊醒过来。
接着,它挣脱另一只仙鹤,踱步到言枕词身旁,跪坐下来,垂下长长的颈,像条围巾似地在言枕词脖子上绕了一圈。
远比普通仙鹤更热的体温将言枕词环绕,低低的鹤鸣变成了两道,一道来自剑中,一道来自依偎身体的仙鹤嘴中。
此地的动静惊醒了还睡着的另一只仙鹤,那只仙鹤也跟着走过来,迷惘地看着将脖颈扭得比蛇还柔软的同伴,学它的样子试了好几下,却总不能成功,还差点闪了脖子,不由陷入了鹤生长考。
一左一右偎着两只仙鹤,更有一只还试图把自己变成一条鹤氅将言枕词温暖。
宝物化形,估计天下地下,也只有我手中这一柄剑。
可你宁愿将死物变活来将我温暖,也不愿自己来做这一件简单的事情。
言枕词自嘲一笑,心中的荒诞实难用笔墨来形容。
他旋即闭眼。
三天三夜,他终于下定决心。
他伸手拂过黑腹仙鹤,仙鹤在他掌下由实变虚,化作点点光芒,静静悬浮半空几息之后,一股脑儿涌入他膝上宝剑之中。
同一刹那,他手握宝剑,向下一跃。
狂风猎猎,有山高千丈,有云涌万里,有初生红日,射亿数金芒,将道者相送!
第129章
剑宫苦寒, 沙海炙热, 自剑宫峰顶下来之后, 言枕词一路西行,来到了密宗与佛国的交战处。
他先往密宗,于密宗大营中找到慧生, 同时还见到了无智。
这两人同在一个营帐之中。
无智双目紧闭,眼皮下陷,似眼睛出了些问题, 可他神色平静, 仿佛根本不以双眼为挂碍,背后更存一种使人芒刺在背的无形之力, 似乎他的眼睛并非不见,而是藏在了一处看不见的地方, 正暗暗注视着一切。
言枕词不免心生警惕。
他又看向慧生,数月不见, 小和尚还是小和尚,小和尚也不是小和尚,他个子未长, 容貌未变, 越发平和,越发超脱。
他先问候端坐的无智:“释尊如今可好?”
无智:“一向不错,劳镜留君挂心了。”
言枕词又问慧生:“如今你是否愿意和我走?”
闻言,无智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慧生摇头不语, 只以指为笔,在地上写道:多谢镜留君,我在此处很好。
言枕词暗暗一叹。
慧生没有离开的想法,他也不会将对方勉强。
只是如今他看着两人,不免想到当初的无欲与无智,更想到当初的原音流与自己,前尘如梦,恍然隔世。
可还能如何?
万般皆是错,半点不由人!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去,可在走出营帐之时,他发现无智也跟了出来,并将他叫住。
“镜留君暂且慢行。”
言枕词道:“释尊还有事情?”
无智道:“我观镜留君如今神色,似要去做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言枕词淡淡道:“我欲杀界渊。但一人之力总有穷尽之时,如今正要去邀一些旧识朋友,看有谁与我志同道合,愿冒险一试。”
无智笑道:“我猜也是如此。幽陆之上,除了魔主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第二件事能让镜留君这样如临大敌了。”他轻轻一顿,又道,“若镜留君不嫌弃小僧势单力薄,等事情确定之后,还请将时间与地点一同告知小僧,小僧必然前往……”
这句话出乎言枕词的意料。
言枕词问:“释尊也想杀界渊?”
无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