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莫名地流泪,伏夜也会莫名地暴躁。他身边的娈童开始体无完肤,近侍的丫头每每被吓得胆战心惊。大家不敢反抗他,所以只能默默地仇视著我。或许在他们看来,我消失了,他们的日子才能恢复平静。毕竟没人愿意被牵连进这场无意义的爱情游戏。
有一天,伏夜似乎明白了,有些事情发生了,想要抹杀,那是比登天还难。所以他再次把我送回了小屋。
伏夜的作息很有规律,每天都会在午时过来陪我吃饭午休,等我睡著了他就会消失。起初只是这样而已,後来他的话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得不到任何回应,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看著我。眼神总是很黯然,仿佛缀满了心事和愁思。欲求不满的时候,他也会过来发泄几次,每次都会刻意地说上一句,“这样就行了吗?”
说这句话时,他的嘴角带著冷笑,甚至还有讥讽。
他的态度直接决定著那些娈童和下人的态度。
所以窗外再次出现了令人厌烦的声音,我不想听,把窗户紧紧关住。
池塘边柳絮已经开始飞舞,我却不敢开窗看。
有一天夜里,我陡然从梦中醒来,不为梦魇,不为外界纷扰,只是因为陡然感觉到一双眼睛在幽明之中的注视。睁开眼,黑漆漆的屋子,闪著一对黑曜石,我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伏夜就这样站在我床边,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
淡薄的月光下,他的发丝时而有些晃动。
看见我醒了,他坐上床沿,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手心竟是冰凉一片。他的手指停在我的唇边,轻轻摩挲著,眼睛依然定定地看著,光彩都没变幻一下。
最後低下头,两片冰冷的唇贴了上来,只是贴著,不移不动。鼻尖碰著鼻尖,黑亮的眼睛依然定定看著我,直望到我的眼底。
四只眼睛对峙了半天,最後他眉眼一弯,笑了。
“絮,你就是我今生的劫数。”
说罢钻进被子,将我搂进怀里。这个怀抱虽然有些凉,却很踏实。
第十二节 变
很久没有这样踏实地睡觉了,这一觉竟然睡到临近午时。
清风拂过眼脸,很舒服,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刚伸了个懒腰,就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柳絮飘起来了。”
一抬眼,只见伏夜坐在窗台上,定定地望著窗外飘舞飞扬的白色絮绒。他伸著一只手,停在半空,絮绒飘到手心,顿了顿,绕过手指继续飘扬。
“要抓住你真难。”伏夜转过头来,眉眼有著宠溺的微笑。
我想要无视,却无法将眼睛从他脸上移开。他的笑容仿佛有磁性一般,紧紧地吸著我这块硬铁,即便再冰冷,他也吸附不放。
伏夜走过来,俯下身子,将我从被窝里挖出来。身子一轻,就这样悬空被他搂进了怀里。
半晌他松了手上的力道,这才看著我的眼睛,脸上依然有著迷人的笑容。
“絮,我决定了。你想报仇是吗?我给你机会。毁了魔教也好,毁了我也罢,只求你,别再恨我。”
不恨?
怎麽可能?
你忘了自己所干的一切了?
你忘了一剑割下的头颅是我的未婚妻子?
你忘了你的属下几乎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
你忘了绿柳山庄几乎被你烧成灰烬?
你也忘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
“絮,不要这样看著我……”
在我的眼里仇恨是抹不去的,即便此刻杀了你,毁了魔教。那些逝去的人永远也活不过来,而我所失去的东西,倾尽天下也弥补不了。
“絮……”伏夜的眼中尽是伤痛,这份沈痛如火般灼烧进我的心里,胸口被压得紧紧的。
伏夜将我重新放回床上,无奈地看了我半晌,转身出了屋子。
伏夜的心思我猜不透,难道他想再上演一次上次的戏码。
如果真让我手握长剑,可否有力气刺穿他的心脏?
刺穿心脏……看著他的血一点一滴的流出来,慢慢流干,慢慢失去温度……不!我做不到!
翌日,原本静如死水的魔教总坛,陡然掀起了浪潮。天未亮就听见花园里密密匝匝的脚步声,仿佛是出了什麽大事。
原本这些跟我无关,我可以继续躺尸。可是陡然想起伏夜昨日的话来,心里跟著莫名地跳动起来。
“……毁了魔教也好,毁了我也罢……”
他知道我下不了手,不会……──他不会干傻事吧?
伏夜的疯狂行为从来不在我的预料之内。我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刚推开门,就被门外的场景吓了一跳。
小屋外面从门口沿著小道,两排整齐的队列蜿蜒到深处。天色未明,借著稍嫌暗淡的亮白,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觉得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想干什麽?
一见我出来,即刻有两个黑衣劲装的年轻人走过来,在台阶下停下,恭敬地拱起手,低下头冲我行礼。
“大护法,是否兄弟们吵了你清休?”
大护法,这是在叫我吗?
得不到回应,两人抬了头,一起看著我。
这两张脸跟我年纪相仿,他们脸竟然长得一样,最让人惊讶的是,还有一模一样的疤痕,只是一个在左眼角一个在右眼角,黑色的,仿佛半只蝴蝶翅膀。
“我叫蝶青,他叫蝶苍,以後就是大护法的随身侍卫。”翅膀在左眼角的年轻人说道。
就算有蝴蝶印记,也不能就姓蝶吧?
虽然在这总坛呆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