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舟忙不迭凑过来,小心翼翼解开任凤楼脑后的线,把那张惨白的面具拿下来,换上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那是他特意挑的大头娃娃面具,腮上还有两团大大的粉红。
李宜舟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
任凤楼不适地扶着那张又蠢又喜庆的面具:“再笑我就把你的嘴封起来。”
李宜舟抿着嘴笑。
京都的庙会半月一回,只有李宜舟这种外乡人会逛得兴高采烈,小鱼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后。
任凤楼时不时回头看小鱼一眼,却不经意见看到街灯阴影中闪过一道人影。他在面具后微微一笑,看来今晚的热闹,不止庙会。
街边的茶楼里,有一个身着锦衣的男人正看着街上的人流。
一人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少爷,小少爷确实和逍遥谷的人在一起。”
裴承皱眉:“查清楚的谁了吗?”
手下道:“那个红衣人武功深不可测,咱们的人不敢靠近。从蟠州传回的消息,很可能……很可能是逍遥老祖本人。”
“逍遥老祖陪着两个小屁孩儿逛庙会?”裴承轻笑,“去布置人手吧。”
手下迟疑道:“为了救小少爷对上逍遥老祖,这……是不是不太划算。”
裴承脸色一沉:“你若再说一次这种话,就滚出破云门。”
手下不敢再说,退下去在沿街安排人手救他家小少爷。
裴承望着窗下,那个红衣人戴了张十分滑稽的面具,抬起来去摘一根簪子的手却很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泛着暖玉般莹润的光泽,这是一双很好看的、男人的手。裴承不喜欢男人,却热衷于欣赏一切美好的东西。
利刃破空之声想起,任凤楼抬手轻轻一弹,一柄飞刀已经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李宜舟下意识地把小鱼护在身后,拔剑和围攻上来的人战成一团。
裴承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战况,有手下问他:“大少爷,那两个人不像对小少爷有歹意,要不要停手。”
裴承向下一指:“逍遥老祖都没动手,急着停什么?”
李宜舟明显觉得这群人的武功比之前在蟠州围杀他的杂鱼高出不少,打得十分吃力。
任凤楼看了半刻热闹,觉得这徒儿确实要撑不住了才向前挪动了点,一掌向最近的那个人拍去。
裴承心中一动,跃下阁楼挥剑接下这一掌。千金名剑在这一掌下发出刺耳的嗡鸣,竟已如不堪重负一般。裴承又惊又喜,他武功在如今江湖已无敌手,一直想摆脱缠身俗事前去逍遥谷挑战一番。今日能够得偿所愿,着实是意外之喜。
任凤楼和他过了几招后兴致盎然,眼看那傻徒弟死不了干脆专心和眼前这人切磋起来:“如今江湖,竟也有如此有趣的人物了吗?”
裴承笑道:“被逍遥老祖夸奖,我也是当世第一人了。”逍遥谷在北荒已有千年,历任谷主都叫逍遥老祖,裴承听他声音还十分年轻,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得莫名欢喜。
任凤楼瞥见李宜舟已经开始气喘吁吁,知道今天该玩够了,利落地闪身进那一个战圈,几下打落了数把兵刃把李宜舟拎出来:“走吧,傻徒儿。”
李宜舟被他拎得晕头转向,再回头时小鱼竟已经不见了踪影。
任凤楼一拍他脑袋:“先走!”
裴承见他要走,剑势急忙紧逼上去,浩然剑意掀起破空之风,任凤楼脸上那张粗糙的面具承受不了这般剑气,顿时裂成了碎块,露出黑发那张脸。远山眉下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睛这样毫无遮掩的看过来,满街繁花刹那失色。裴承看到了那张脸,那是一张便是汇集天下所有画师名士都描绘不出的脸。
“你……”他嗓子不知为何忽然沙哑,逍遥老祖却向他轻轻笑了一下,带着徒弟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章
他的鼻梁很直,鼻尖柔润。嘴唇不厚也不薄,颜色不红也不淡。裴承一时记不清那是什么颜色了。桃花、梅花、莲花,那些太过甜腻的粉色都不太像,朱砂和铅粉添来添去,浅浅的瓷盘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
裴承轻叹一声放弃了给那抹唇添色,转而去画他的眉眼。
逍遥老祖的眉毛,眉梢应该是稍稍上挑的。笔尖描出一双上挑的细眉,却又觉得俗艳了些,配不上那人如妖似仙的倾世风华。
眉画不出,那他的眼睛该是什么样的?
他的瞳色很深,像是一块墨浸泡在寒水中,水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碎冰。眼尾却在笑意中弯出勾魂摄魄的一抹春色。
世间怎么会有那么浓的墨,能画出他眼中的半分颜色。
有人怯怯地敲他的门。
裴承下意识地拉过一方绢盖在画中人脸上,沉声道:“进来。”
门小心翼翼打开一条缝,巴掌大的秀美小脸凑过来,几缕卷发飘进门缝里,墨蓝色的眼角不安地眨着:“大哥。”
裴承皱眉:“小漓,在干什么呢?”
这个弟弟是他父亲的小妾生的,裴承一向不喜他,但是父亲宠爱得很,他也不得不竭力缓和着脸色相待。
裴漓一脸知错的表情:“大哥……我,我想去见宜舟哥哥,告诉他我没事。”
裴承道:“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是逍遥谷的?”
“我知道,”裴漓急忙道,“所以我才没敢透露身份。”
裴承嗤笑一声:“现在敢透露了?”
“宜舟哥哥是好人,”裴漓道,“如果我不告诉他,他一定会很着急。”
裴承轻轻挑眉:“小漓,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