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着急,慢慢等你,若是想好了就来找住在小空山月亮谷的唐小夜。”
黑衣少年踢了一颗石头进小溪里,回身扬长而去,如一只黑猫隐入山林。
水里的涟漪一圈儿一圈儿,晃画了阿银的丑影子。
胭脂。画眉。贴花黄。
轻衣罗裳小扇摇,偶调闲情杯酒醉。
身如春花浪里推,岁如星转梦里移。
一日去书坊买书的小丁书生一抬头,那日里扶钗的阿银姑娘一低首。
两两相望起相思,蜜语甜言不尽,翻云覆雨,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及至丁小书生掏出身上所有积蓄,赎出了这个天河轩娇滴滴的玻璃姑娘。
阿银离开天河轩的那天,才觉得人世间繁华尝尽,不过如此。
唯此一人,唯此一桩事情,才是永生受用不尽的欢乐。
那半身鱼骨,换一身浮白,确实是世间的一笔绝好生意。
可梦到深处终须一醒。
小丁书生是个病弱的种子,长出了一棵不强壮的身子,云雨之间又多有消耗,愈发虚弱了。
每每小丁书生秉烛夜读,阿银端了苏唯开的暖热汤药过去,瞧见窗扇内一灯如豆,听见自己相公咳地一声重如一声,心里比骨肉离身那一刻还痛。
时间长了,阿银更担心那长相厮守的愿望哪天成了小鱼吹出的泡泡。
一碰就破,不碰也会自己破掉。
小小瘦瘦的阿银心里装了一块儿沉重的大石头,她也回去找阿金商量过,也求过双龙庙里面的神灵。
可是阿金摇头摆尾吐着泡泡当听不见,神明忙得要命,吸着烛烟没有时间搭理小小的阿银。
月亮谷里面的唐小夜也不在。
阿银思来想去,就打起了鱼骨的主意。一枚浮白,脱胎换骨。
阿银捉了小溪里面的银鱼,买了集市上的鲜鱼,甚至还打过阿金的主意。
可惜完败。
最后只好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一根刺,一条小黑鱼,换了小丁书生日渐红润的面色,越来越少的咳声。
阿银再为自家相公端汤送药,听他又做了首诗,又写了什么文章,虽不懂,心里却欢喜地很。
可小丁娘子自己,却如秋里面去的花儿,渐渐萎了。
可这时候,阿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原因,说不出来结果。
他叫了大夫来。还请了捉妖的来。
黑色的丑阿银被看到了,一场缘分,一个大梦,终究到了最后。
小丁书生看着娘子,心痛地很,脱口而出:“你不要走。”
阿银捂着胸口笑了几声,“要不你把我熬了汤才解气?”
“我……我……”小丁书生攥了阿银的手,又想腾出手来替她去抹了满脸的泪。
小白公子落井下石,“你要是不喜欢吃就送了我,我不收你银子替你拿了她。”
“大花!”苏唯低低喊了一声。
“嗯?”
“饿了?”苏唯问。
“嗯。”
“回去路上给你买香喷喷包子店的肉包。”苏唯诱惑。
“好。”
“那就别吃鱼了。”苏唯劝。
“谁喜欢?腥气。拿回去熬了给你补身子,你看这书生,不就被那鱼骨汤养地红润油滑。”
小丁书生手抖了抖,紧紧将阿银拥了在怀里,眼圈儿抹了红。
“你给我吃了什么?吃了你自己?”
阿银小鱼变了蚌壳子,什么话也不说,低着头,长睫毛也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