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确确实实那个……殊途。
一二三四五和一二三四能打鸣儿能下蛋,能扇着翅膀在院子里瞎跑。
老拐能拉磨能驮东西,能嚼豆饼子能消灭干草。
小花能撒娇能跳墙去勾引双龙村儿晚上嚎春嚎地人头疼的二丫,兴致一来没准儿捉两只耗子,光逗不吃。
小林嘛,能种草药晒草药熬草药,能偷懒的时候截着蹦着字儿给苏唯念念儿当笑话听。
小苏大夫吗?还是老本行,号脉开药发呆,晒着太阳唠里唠叨。
从启明星隐去了,到傍晚的炊烟儿升起,这一院子各安其职,热热闹闹一天又一天。
要说谁最闲?
那肯定是白大花小白公子。
做人不如做妖,做妖不及变山猫。吃吃睡睡找苏唯撒撒娇,欺负欺负小林,数着太阳升起来落下去。窝着麻烦了,就去小空山上松活松活筋骨,顺便捉几只野味儿回来,得苏唯摸摸头捏捏耳朵的夸奖。
可是……
直立行走的小白公子懒懒仰在躺椅上,看着这活活泼泼的一院子,眨眨眼摇摇扇子,升起一股危机感。
似乎……被忘记了。
小白公子当机立断从躺椅上坐起来,吆喝一院子的鸡鸭,由于丧失了毛尾巴的威严,没鸡没鸭搭理他。
站起来,踱到老拐的槽旁边,拿起一把干草来伸过去。老拐连眼都没抬。
抬起头,小花在含情脉脉望着远方。
蹲到小林旁边,看着药罐子“噗噗”响。小林一抬手,蒲扇盖上了小白公子的脸,掉下几枚灰渣子来。
到井边洗洗脸,想起了妙妙姐挂着汗搓衣服的细腰身。
小白公子抹干净了脸,走到堂屋门框边儿倚了,“刷”展开扇子,见苏唯将手搭到个大肚子小媳妇的手腕子上。气呼呼想吹吹胡子,却吹起了垂在脸颊边儿上的几缕头发。
苏唯细细问了病症,细细开了药嘱咐了要在意些啥,又笑笑推了小媳妇的诊金。
“不用不用,你相公去南边做生意也半年未归了,挣钱的人头儿没了,家里不容易,你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苏大夫,你怎么也得收下,这一大家子呢。”
一大家子……
小白公子抓抓自己的书生帽子,突然明白这梗节儿在哪儿了——作为苏家的一员,他太闲。
小媳妇捧着肚子离开,临出门见到若有所思的小白公子,“啊”了一小声,脸儿红红赶忙垂了眼,小碎步捯了离开。
小白公子还望着坐在案子后面发呆的苏唯。
“树叶子行不行?”
“什么?”
“银子啊,你家洋槐树一吹落地的那些,我一吹一变,怎么着也能装一大车。”
“哈?”苏唯明白了他意思,憋不住笑,捂着肚子说:“你又不是狐狸,狐狸买点心才用树叶子呢。”
小白公子咬咬下嘴唇,“也是,怎么也不能跟那骗子狐狸一样。”
“你怎么了?饿了?”苏唯招招手让他过来,支着下巴做抬头望他的姿势。
小白公子过来坐在苏唯对面,摇摇头,抓起了他的细长手指来玩,一根一根数过去。
要是山猫,就能一根一根咬过去。小白公子在心里流了流口水。
苏唯的脸刹那晕了红,支支吾吾向后缩手指,问:“怎么了?”
“不饿。”小白公子松了苏唯的手,将头放在满是草药味儿的旧案子上,吹着苏唯摊在上面的书页子,飞起来落下。
“怎么没精神?”苏唯直觉他家的大动物出现了什么小问题,温言软语问。
“没什么。”小白公子接着吹那本书。
突然,几个字儿落进了小白公子的眼里,他一下直起身子来。
小白公子吹的是一本讲白蛇妖在个雨天生的,小林给苏唯读完没收回去的。
某个插页里夹了张画,瞎眼的老道士背着个酒葫芦,拖着个小童子,小童子扛着面大旗子,竖着写了“斩妖除魔”张牙舞爪四个字。
小白公子豁然开朗,作为小空山白虎世家的公子,这几分法力还是够的。
上回小丁书生的生意没做成,实在是因为那书生和那鱼精都犟死人。
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忧愁的小白公子怀里像揣了只小鸟儿,捏起苏唯的手就是一大口,苏唯“哎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