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这张床的下铺正是瞎子。
“哈哈哈副队,你在医院住了这么久才回来,今天我总算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睡了~”瞎子伸出半个脑袋,他已经完全入戏,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再不是吴邪,而是今天刚刚出院的青狼獒副队齐羽。
而他,也从来没认识过什么吴邪。
他这么一说,朗风也意识到吴邪的新身份,连忙开口附和道,“可不嘛副队,你住院的这段日子我们也没敢怠慢,不信你看,你那床比我们的还干净。”
不是空荡荡的木板,而是铺好的被褥与放得整整齐齐的枕头。编号三八离开不过三天,选训基地的一切痕迹都被抹掉了,可是齐羽走了这么久,这里却将他用过的每一样东西都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
这是不是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吴邪抿嘴一笑,“辛苦了。”
“对了对了副队,这是我这次回家带的特产,”华和尚也挤了上来,“你尝尝,新鲜的鸭脖子。”
“你滚边吧,鸭脖子遍大街都买得到,算个屁的特产。”
“和尚你看看人家扎西带的,这才叫诚意。”
“诚意个蛋啊!柿饼还不是满大街都买得到!”
“你懂个…… ……”
“够了,都出去。”
不大的声音,却让所有的争论都消停下来。张队长一发话,连瞎子也不闹了,麻利从床上跳下来,趁着华和尚没注意一把抢了鸭脖子往外跑,“走走走,操场啃鸭脖去。”
“忒,小贼休跑!”
华和尚后脚便追了上去,剩下的人都识趣,纷纷朝门外走去。吴邪跟在陈雪寒身后,刚走了两步,手腕猛地被人拽住了。
“你留下。”
第三十七章
真正留下了,却又相顾无言。
良久,还是吴邪先开了口,“队长,夜深了。”
“…… ……我不是你的队长。”
“队长,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不是你的队长。”
这个曾经强大如光如信仰的男人好像什么也不会说了,只知道固执地重复着这七个字,吴邪叹了一口气,“队长,别耍脾气。”
他的语气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带了些淡淡的无奈,就像…… ……就像真的齐羽站在这里一样,有血,有肉,会哭,会笑。
可是齐羽在这里,吴邪又去哪儿了。
张起灵的拳头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紧,连一直伪装得很好的声音也动摇了。
“我不是你的队长。”
像玻璃杯上裂开的纹路,在瓦解之前一寸一寸蔓延。
“队长,”吴邪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犟起来真能跟以前的自己有得一拼,忍不住用右手扶住额头,“真的夜深了,该休息了。”
这个动作是每次齐羽觉得无奈时常做的,像他的性子一样,温和又优雅。可是吴邪不同,喜便是喜,悲便是悲,他高兴了会大笑,生气了就骂人,热烈而明亮,这种优柔中性的情绪从来不会在他的身上出现半分。可是现在他却这样做了,举手投足之间,连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染上了齐羽的痕迹。
这一刻愤怒与不甘从心底滋生暴涨,张起灵猛地扣住吴邪抽身离去的手腕,将他重重甩在墙上!
“你不要再学他。”
男人用力之大,背脊砸在坚硬的水泥墙上,两块瘦得尖峭的蝴蝶骨几乎被硌断。吴邪吃痛得闷哼一声,“我去你妈的…… ……”话到一半戛然止住,匆匆垂下眼帘去。
“你…… ……”张起灵一愣,眼中的克制在这一瞬间轰然塌陷,“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手紧紧抓着吴邪的手臂,男孩挣扎了几下无果,桎梏的力道反而更强了,几乎要箍进肉里。吴邪终于放弃抵抗,有气无力地唤道,“放开我,队…… ……”
“不要叫我队长!”
这一声怒喝却是两人都愣住了,声音从高空摔回地上,在墙壁间来回反弹。
吴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控的张起灵。
“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好…… ……”手上的力道消失了,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张起灵颓然地靠过来,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这个神佛不惧的男人,却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一遍又一遍喃喃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吴邪…… ……”
“吴邪…… ……”
“吴邪…… ……”
那两个早已决定淡出自己生命的字,却在这一刻,听得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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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时间足够和过去彻彻底底地再见,三天之后,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前往国安局的早晨不到六点便起了,睡眼惺忪地下了床,洗脸,刷牙,在盥洗室里迷迷糊糊地和队友们道早安。
“早啊,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