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悔,爱别离......你可知道最苦的是什麽?”沈默许久的承远忽然开口。
“是什麽?”靖朴扶著额头,灯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便是如你一般‘求不得’。”
“求不得......”靖朴轻笑,“可是你错了。我本来就没有在求,又哪里来的不得。”
“即便你行动没有求,你问问自己的心,究竟是有没有?”
“嗯,所以我亲自去找孟延,用一笔钱让他离开了奉泽。这大概便是我的‘求’了。”
“靖朴......”宗承远震惊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在他的眼里,我是贱货,是害死他父母的恶人,是拆散他与孟延的卑鄙之人。还有怎样的人,我不可以当?有一刻我甚至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让他随便烧了毁了,这样至少不会再觉得痛,总好过捂在胸口烂成泥浆。”
“乖,别说了。”宗承远将靖朴从被子里捞出来搂在怀里,轻轻抚著他有些颤抖的背,“你喝醉了,我不该劝你喝酒的。”
“你确实不该。”靖朴将脸埋在对方的颈窝,“我的孩子会怨你。”
“我认错,等孩子生下来随便他打,好不好。”
“奉泽......”靖朴忽然伸出一只胳膊勾住宗承远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你真的会盼著它出生吗?你......摸摸它好不好?我已经能感觉到它在动了,像羽毛一样......它生下来以後就见不到你了,你只摸这一次,让它感受一下你,好不好......”说著竟引著宗承远的手伸进自己的衬衣,往小腹方向而去。
宗承远大骇,却不敢惊动靖朴,只得顺著他的力道伸手,然後被满是汗水的手心盖住,掌心下竟然是一团柔软。靖朴身型瘦削,又穿著宽松衬衫,在酒席上毕竟还看不出来什麽,可是这样接触下来,竟是能够真切感受到他身体里那个萌动的小生命。
忽然靖朴身子震了一下,一把推开宗承远,自己则钻到被子下面将全身都裹住,“你别折腾我,我知道错了。别让我失去它,不会再让你这样做了,你讨厌我们,我知道,对不起。”
宗承远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替靖朴掖好被子,温柔道:“没事了,不折腾你,好好睡吧。”等到终於不闹了,他出了卧室回自己的房间,竟然失眠了大半夜。再起来的时候,靖朴已经做好了早饭。
“我还要上班,你不用起这麽早的。”靖朴平静道,看起来与平日一般无二。
“我送你好了......”宗承远犹豫道,“你......还记得我们昨晚说了什麽吗?”
“不就是说了会儿工作上的话,你又问了好多无聊的问题,然後我就睡著了吗。”靖朴又思索道,“倒是做了个梦......挺可怕的。”
宗承远望著他脸上微微露出的混杂著甜蜜与痛苦的表情,知道他是真的把那件事当做了梦,也没有揭穿,只是随他而去了。
靖朴在离公司很远的地方便叫宗承远停了车,一个人走了过去。刚刚落座,便看到小何神秘兮兮地走过来,耳语道:“杜哥,骆总要你去他的办公室。”靖朴心下难安,忐忑地跟著他,路上小何说,昨晚他临时加班,看到骆总黑著脸去公司,不知道等谁等了很久,最後黑著脸走了。
“吓得我都没敢跟他说话。”小何心有余悸,娃娃脸上出现了些许同情的神色,“你可别招惹他。”
靖朴苦笑,独自敲门进了奉泽的房间。坐在桌前的人闭著眼,两根修长的手指不住地按揉著眼睛之间的鼻梁,睁开眼看他的时候,脸上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靖朴站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些什麽,眼睛瞟著窗台上那盆吊兰,好像它能开出花来。
“昨晚干什麽去了?”奉泽低头翻著桌前的材料,忽然开了口。
“有点醉,就在外面过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