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飘抬头看了这人一眼,倒是个玉树临风,气度慷慨之人。
酒在眼前,既有人请,叶飘也不客气,当下就慨然应允,更请了这人一同坐下共饮。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在下叶飘。”叶飘满饮一杯,抱拳问道。
“原来是名满江湖的飘零剑叶大侠,失敬失敬。”那男人淡淡地一笑,言语中虽多是敬佩,但神色却是平静无常,“在下离宵。”
看见叶飘面有疑惑,离宵又笑著补充道,“离别的离,今宵的宵。”
“好名字,雅趣幽远。”叶飘哈哈一笑,拉了离宵把酒杯塞到他手中,豪爽地道,“来,今日叶某和离兄有缘,不妨做个好兄弟!”
离宵点头默允,笑意更浓,他半阖了眸,目色如水地落在叶飘身上,随即便畅饮了叶飘递过来的酒。
那日,叶飘和离宵在酒楼中痛饮至暮,大有相逢恨晚的架势。
叶飘的酒量倒好,可离宵却渐渐不行了,他喝醉了酒,只一个劲对叶飘笑,也不说话,眼看连起身走路都已成了问题。
“叶兄……你真是好酒量!”离宵被叶飘扶了起来,脚步踉跄地往楼下去,边走边笑。
酒楼旁停了驾马车,马车上的人看见离宵下来,都急忙迎了上去。
“侯爷,您醉了。”其中一名仪表堂堂不苟言笑的男人走过来便要去扶离宵,叶飘听他竟叫离宵侯爷,心中一惊,立即想起了这白水镇凌云峰上住著的那个男人。
叶飘面色一变,刚要发问,忽然肋下一软已是被人点中了穴道。
原本是他扶著离宵,现在已成了离宵扶著他。
“叶兄,不瞒你说,我便是凌云峰上的常醉侯。我庄中好酒千坛,可惜却无人对饮,你我既然一见如故,在下便冒昧请你上山一聚了。”离宵的眼中仍有醉意,但话却是说得清晰无比,他叫了下人过来扶住被自己制住穴道的叶飘,得意洋洋地上了马车。
叶飘这一去便在无醉山庄呆足了三月才下山。
他下山後立即离开了白水镇,纵是好友相问,也丝毫不提自己这三月到底去了什麽地方,到底做了什麽。
只不过人人都可见他的明显变化。
叶飘本是个豪爽开朗的人,可现在却变得阴沈暴躁,喜怒无常。
“侯爷,叶飘已到了白水镇,就在云来酒楼住下。”
方鸿飞在离宵的寝屋外等了三个时辰才被传叫进去。
离宵刚醒,神色还有些萎靡,他坐在床上,由人伺候著洗漱穿衣。
“噢,他来了?”
听见方鸿飞的话,离宵一下来了精神,他推开伺候著下人站起来,赤足走到了方鸿飞面前。
“是的,侯爷,他昨日方到,今天便有人将此消息传回。您看,是否要属下动手?”
“不,不必!”离宵连忙摆手,面容间多有踌躇。
方鸿飞静默地跪著,不敢多问,只等离宵发话。
离宵眼珠一转,目光渐渐深远,他望著屋外,微微一笑,低声道,“你亲自去请叶飘上山,切勿动武,就说我想见他。”
叶飘认得面前这个男人,他是无醉山庄的总管方鸿飞,自己在无醉山庄的三月他奉常醉侯之命倒也把自己的生活起居照顾得舒服。
不过现在情势已不同往日,叶飘难免想到方鸿飞也是来杀自己的。
“没想到他连你方总管也派出来了。不过要杀我叶飘可不是容易的事,你最好叫他亲自出手。”叶飘依旧在浅酌,不过他的手却按在剑上。
方鸿飞叫跟来的人退後一步,自己却往前道,“侯爷叫我来是请叶大侠上山一叙,并非要取叶大侠性命。”
“喔……是吗?”叶飘冷冷一笑,桌上的剑不知何时已出鞘在手,他轻挑长剑,剑刃直指在方鸿飞的脖子上。“去告诉他,想见我可以,让他自己滚下山来!”
方鸿飞伫立不动,面无惧色,而他的脖子上已被锋利的剑刃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
“叶大侠,侯爷已是给足你颜面,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叶飘蹙眉一笑,收了剑回来,声音低沈得可怕,“好,那我就杀上山去。叫他好好等著,叶某行侠半生,岂能容他这等卑劣无耻之徒苟活人世?!”
方鸿飞听见叶飘口出妄语,心中顿时杀意横生,不过他念及常醉侯的吩咐始终不便发作,只好强忍下一腔怒火,冷冷对叶飘道,“侯爷半生淡泊,少有涉足江湖,若非有人欺人太甚,他也不会如此动怒。”
“噢?这反倒是该怪我欺人太甚了?!”
叶飘听出方鸿飞话中有话,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酒壶倾倒,流光如夕照般泻了一桌。
“侯爷不过是想见你罢了,无奈出此下策,而叶大侠你如今也到了这凌云峰脚下,难道不想早日见到侯爷,到时有什麽恩怨,你们大可明谈,反正谁也躲不了谁。”方鸿飞又劝上一句,叶飘默默站著,眼望著窗户外,过了半晌才笑了起来,“也是,我来就是为了杀他的,不见他,怎麽杀他?好,请方总管带路!”
似乎离宵已经算定叶飘肯定会随方鸿飞回来,他命人摆好一桌酒席,自己也好好打扮了一番,衮衣绣裳,玉冠金簪,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是王侯风范。
他端坐在席间,不时浅抿一口酒,默默地等著叶飘的到来。
无醉山庄便在凌云峰的峰顶,虽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说,但人如这峰,愈高愈寒,高处不胜寒,名权利誉也不过凭添人生几分寥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