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幺姑就把衣服改好给解三送了过来。
乌巴尔试了试,确实还行。
“谢谢。”他对何幺姑说。
解三急了,指着自己说:“你不谢我?”
乌巴尔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穿着新衣服倒回床上,闷头就睡。解三伤心极了。
乌巴尔的身体倒也好的不慢。
在解三的照顾下,不过三四天,就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抱着茶壶喝水了。
只是解三以为给了那几个银子幺姑,就能够一劳永逸,再不用操心吃食的问题。只是他这想法却大错特错。
第五日早晨,何幺姑就上来敲门:“解三,我得着急去一趟县城。”
“啊?”解三何时起过这么早,听完何幺姑的话更愣了。
“我男人在县城里给什么人揍了,被衙役抓了,让我拿钱去把人赎出来。”幺姑眼睛红肿,却没怎么哭,“你那饭我不能做了。喏,这是剩下的钱。”
“你别急,别急。”解三连忙把银子推回去,“你仔细说。”
“他、他……”幺姑用围裙擦了擦脸,说,“他前几天上县城去缴粮,路上说卖点儿特产,打了两只山鸡带着,结果县太爷的师爷瞧上了那两只山鸡,说给三个铜板拿走。他这个死心眼不干,还把师爷揍了。这就抓了……”
“赎人要多少钱?”解三问。
“要十两银子。”幺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哎哟你说我可怎么活?我上哪儿找十两银子?呜呜呜……这个死赔钱货,只知道打架,要命了哟!”
解三叹了口气,从屋里拿出之前那小包银子,数了数,给了何幺姑十来两。
“这、这怎么成?”幺姑吃惊的推阻,“这不是你卖东西的钱吗?而且我没钱、没钱还你。”
“十两银子你拿去赎人,剩下富余的,你拿着打点用。也不是去了就能赎出来的。女人家小心些。”解三叮嘱了后,由帮幺姑收拾了行李,锁了院子,送她上了去县城的牛车,才猛然想起来,谁来给那个契丹少年做饭哪?
在村口踌躇半天,才苦着脸回去。
乌巴尔躺在床上发呆,见他进来也不说话,就好奇的看着解三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叹气的样子。解三鼓起勇气,半天磨蹭到乌巴尔面前,讪笑道:“少侠,您看,那个何幺姑上县城去了。怕是三五天回不来。这午饭,打个商量,咱们随便吃点成不?”
乌巴尔看他半天,摇头坚定地说:“不。”
“……不?”
“不。”
解三叹气:“……我、我知道了。”
他磨蹭到厨房,看了看从来没有用过的灶台半天,最后英勇就义似的拿起木柴出去劈。柴还算好劈,只是回来生了火倒犯难了。煮粥是先放米还是先放水?肉切的仿佛肉酱,要不要放料酒腌一下?哪个是盐哪个是糖?
乌巴尔喝了解三煮的粥,接着一口就喷了出来,喷的解三浑身都是。
“难喝。”少年擦了擦嘴说。
“……”解三抹了一把脸上的粥,“我再做不出更好的了。”
“让开。”少年站起来。
“哎?你伤还没好,小心……”
说话之间,乌巴尔已经走了出去。这是他这十来日第一次出了房子,抬头看看天,眼睛倒还有些不适应刺眼的阳光。
乌巴尔问:“在哪里烧饭?”
解三连忙指对面的房子:“那里。”
还不等解三开口,乌巴尔已经进了厨房。
接着在解三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只见乌巴尔麻利生火,起灶,淘米切菜,不消半个时辰,一锅洋芋炖饭就已经做好。
闻着香喷喷的味道,解三的惊讶早不知道何时成了崇拜。
“哎呀妈呀。我个乖乖,你还真是会做饭。”
乌巴尔冷着脸也不答话,自己给自己盛了碗米饭,就着咸洋芋蹲在灶坑边慢慢嚼着。
解三高兴地手舞足蹈,端着碗都晃来晃去,直抓着乌巴尔问:“你不是契丹人吗?怎么会做饭?契丹人都是游牧。”
乌巴尔冷眼看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阿达抓了你们的女人到帐篷里,然后生了我。那个女人教我做饭。阿达说我不是契丹人,是杂种。”
解三一愣,干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乌巴尔说:“杂种。”
解三没法再装糊涂和稀泥,放了碗看他。
乌巴尔嘴角冰冷,眼神尖锐,警惕注视着他,这让解三想起了北獠关外的野狼。警惕的、明锐的跟随着自己的猎物,似乎只要他发出一声嘲笑,就要扑上来,瞬间撕裂他的咽喉。只是不知为何,解三却能从这敌意中,瞧见少年的几分不安和脆弱,甚至是与野狼相似的孤独与寂寞。
“你汉话果然说的不顺溜。那叫混血,不叫杂种。”解三扒完了手里那碗饭,然后才说。
乌巴尔那种犹如受惊的狼一般警惕情绪仿佛弱了两分。
解三抹抹嘴,也不看乌巴尔,看着外面的院坝,问:“你娘既然是汉人,那你有没有汉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