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开仅仅不到一年时间,但是朝盛的景象和叶百曦离去时候却已经大不相同。
越靠近京城的乡村城镇就越是热闹繁华,人们的衣着神态也越是精神。
然而叶百曦迈入宫墙之后,却被眼前的所见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退出了皇宫侧门仔细端详了一番,却见司三司四两兄弟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他问两兄弟:“你皇兄把从我哥那抄走的钱花到哪儿去了?”
“啊?”司三一脸无辜。
司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呵,谁知道呢?”
叶百曦出生时,叶家就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后来叶家遭了大难,到叶百曦懂事的时候,叶家上一辈就只剩下一个卧病在床,常年病重的小叔,家产也缩水了一大半。
许是老天怜惜叶家虽为富,却未有大不仁,灾年也布粥,丰年也和善乡里,济贫扶困,也能救人一时之急,所以不曾赶尽杀绝。
叶百尘年幼丧父,年少丧母,竟也跌跌撞撞撑起了一个家。
那年岁,想起来就是苦的。上有贪官刁难苛刻,想分一口这残剩的骆驼肉;下有掌柜欺瞒嘲讽,试图控制这个年少懵懂的主子;慈爱的双亲已然死去,午夜梦回舌尖都会吃到一丝永别的刺痛和恨意;年幼的弟弟双眸清澈,却已经染上早熟的伤痛。
那日子,想起来又是甜的。
兄弟相依为命的日子,这世间一切痛苦,仿佛都可以相互依偎着j□j双脚走过。
后来叶百尘就长大了。
叶家兄长心里怀着另一片天地,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哪怕权倾天下,对他来说,都不够。
然而那一切都已经是往事。
叶百曦只是有些愤愤不平:皇上,你从我兄长口袋里掏走的钱,到底都花到哪里去了?这个“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的皇宫内城是怎么回事?
跟着司三司四一路前行,叶百曦全方位地观察了一下这新都皇城的总体建设进度。
事实上这皇城的样子并不能算简陋,只是里面的建筑群着实零零散散罢了。大片大片的空地占据了这皇城的大部分区域,只有孤苦伶仃的几座小宫殿时不时地冒个头,来证明一下这地方并不是漠北的大草原。偶尔有几处在建设的,也并不劳师动众,颇有一种只要能在皇帝有生之年建好就不算拖沓的悠闲感。
旧都被烧毁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罪魁祸首还是在他身边走得一脸漠然的漂亮青年。迁新都却是去年皇帝即位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后来只听说新都皇城的建设较为简朴,并不劳民伤财,很是得百姓的赞誉。如今看来,“简朴”这个说法实在是士大夫们过于婉转——这分明是“穷酸”。
然而看到这场景,叶百曦竟突然觉得坦然了好多。
那人虽然从来不是个好人,但也许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吧。
叶百曦越是前行,就越觉得步履沉重。有一个词叫做“近乡情怯”,然而他从来不知道,接近一个杀兄仇人,竟然也会“情怯”。
大约,是“畏惧”。
他觉得如他一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连死都已经浑不畏惧,就应该什么也不怕了——事实上他已经发现自己错得厉害:他就算不怕死亡,也依旧多的是让他觉得畏惧的事情。
怕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怕往事残酷,物是人非;更怕谁用着深情厚谊,做了锯骨利刃。
司三司四似乎也各有心事,或者因着情境不方便说话,只是沉默着带他到了一座宫殿前面。
比起其它零零散散的小宫殿群,这是叶百曦见到第一座勉强可以称得上雄伟的宫殿。不过这也就是和新皇城的其它宫殿相比较。他还记得旧都的凌云门进去,那宏伟的琼楼玉宇——全被某糟心孩子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有太监通报了三人的到来,但是里面只穿了话让他一人进去。他回望了司三司四一眼,却不料这两兄弟都当起了瞎子,一个仰头看着阴蒙蒙的天空,一个敛目垂首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雕塑。
叶百曦没出息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司四的手臂。
司四抬头看他,叶百曦也静静地看着他。
司四说道:“如果皇兄做了什么决定,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他是不会伤害你的。”
叶百曦丝毫也没有被安慰到,他翻了个白眼。
司四说:“先生你还是放手吧。”
叶百曦柔声说道:“阿无,你晚上带我回家好吗?到时候我陪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不能避过接下来的事情,叶百曦打起了晚上的主意。
司三掩面,觉得简直是惨不忍睹。就连司四都忍不住牙痛地问了一句:“虽然这提议挺诱人,但是先生,你的节操现今何在?”
叶百曦的节操早八百年就在他悲剧的人生中掉了满地,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节操能值几何?”
司四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是想试试先生的‘任何事’,但现今的皇兄我确实也不敢招惹。先生你还是老实进去吧。”
叶百曦见他确实不为所动,叹息了一声,才颇有几分大义凛然地往殿内走了进去。
仿佛还是那一年秋天,他跟随在兄长的身后,然后听见兄长说道:“宁儿,这是司恪,字守格,哥哥的好友。守格,这是我弟弟,百曦,小名宁儿。”
皇帝的模样和十二年几乎没有不同,他依旧俊美如昔,只是年岁渐长而显得轮廓更加刚硬。但是他的身上却再也找不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