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依旧舒展,挂着一串一串的水珠。
花落了不少。
“其实从这里看,外头不远处是一片桃花。”容妃背对他们,“只是可惜了,现在天色暗,看不清楚。”
“今夜整个宫里火势纵横,我这逐水阁位置不算偏僻,能躲过这一场,也是幸运。若真是被卷入火中,这些景致便当真可惜了。”
她低头描摹着袖口上的花纹,低声道:“其实原本逐水阁是没有桃花的。”
“只有御花园才有。那里有一大片桃林,每年一到入春时节,一树一树的开,当真好看。”
“我喜欢桃花。这种花,塞外是没有的,只有大梁有。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花了。”
“他说桃花和我很像。他说我衬的起桃花。”
“他让人将桃树移到逐水阁来。桃树难活,这些却都在第二年开花了,甚至比御花园的还要好看。”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耳语:“他说,桃花再艳丽,总也不及我美。”
容妃慢慢走过去,伸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物件,而后转身看着他们。
尤桓警惕的看着她的动作,随后视线落在容妃脸上,却忽然愣在原处。
就见容妃不知何时,竟是泪流满面。
虽是无声,泪水却一颗一颗的落下来。她面容极哀伤,嘴角却绽开笑容,一步一步走到尤桓面前。
“我不知道你今日为何会出现,想来是天意。”她手指摩挲着手中物上的纹饰,忽的抓住尤桓的手。
尤桓没有料到她有这番动作,动作顿了顿。容妃却是发了狠的,硬生生将那东西塞进尤桓手中,而后拔下上头的外壳扔到地上。
她双手紧紧的抓住尤桓的左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尤桓这才看清她塞到自己手中的物件——那是个匕首。
匕首不大,柄上雕着繁复的花纹,上头或许还镶嵌了玉石珠宝。他的手被容妃死死捏住,手中硌在柄上,微微的疼。
刃朝着容妃,她看着尤桓,似乎浑然不觉危险,脸上带着笑说:“总是要到这步。若是由你来,有缘由也有结果,也算不错。”
说完,不待尤桓反应,容妃抓着他的手,猛然将匕首刺向自己。
鲜血涌出来的瞬间,尤桓脑袋一空。他甚至感觉到匕首c-h-a入心脏时的跳动,忽然慌了神,只想将手松开。
半身衣装瞬间鲜红无比。容妃喘着粗气,带着血沫的声音沙哑却柔和,“别害怕。”
她看着尤桓说:“放下吧。以后好好活着,都过去了。”
她说完后想将匕首□□,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尤桓握着匕首,满手血红,楞楞的看着容妃倒在地上。
不一会儿,她身下红色渐渐蔓延开来。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合上。嘴角的笑还在,胸口已经没了起伏。
手中匕首坠落,尤桓茫然的看向花晋,仿佛一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花晋伸手将尤桓揽进怀中,低声道:“结束了。都过去了。”
烛火剧烈跳动几天,而后化成一缕青烟就此熄灭。房中失去一道光线,然而也不过只是稍暗了一息。随后天光乍破,云雾撕扯成团高悬于空,终究抵挡不住,在日色之下无所遁形,轰然粉碎;金光万丈,从云间s,he出直入天地,一瞬间,千里山河尽披朝霞。
晴朗。
尤桓看着窗外,喃喃道:“天亮了。”
天明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批了。
胡樾已经近乎麻木。灵魂仿若从□□中抽离开来,他早已感受不到疲倦、劳累和痛苦,有的只是脱离□□的麻木。
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直到此时此刻,胡樾还紧握着手中的剑,连一丝多余的颤动都没有。他的背依旧是那么直,嘴角的弧度也没有更改半分。
即使身边已经没了同伴。
对面还剩下最后一人。身后的门没关紧,胡樾偏头,余光瞥了一眼,而后又转向最后的敌人。那人身材高大,看向胡樾的眼中既有警惕,亦带着丝敬佩惋惜。
半晌,胡樾听那人说:“你是个英雄。”
胡樾目光沉沉,不言。
“但你已经撑不住了。”那人道,“我敬佩你。”
“你既然这么说……”胡樾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死在我手里吧。”
“你其实不必拿命来挡我。”那人道,“我不杀女人,不会进去杀了她们。”
“若是你能杀了我,这东宫随你进出。”胡樾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想让我放你过去?别做梦了。”
他说完,也不等对面那人反应,提剑点步拔身向前,毫无防守之意,竟是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杀了他!
那人未料到胡樾如此决断,宁可鱼死网破也要杀了他,当即大骇,想也不想便后退抽身,同时横刀侧削,刀刃带着寒意,下一刻便要贴上胡樾的脖颈!
他并未想能直接斩杀胡樾,只求这一刀能将对面逼退。谁知胡樾竟真的毫不顾自己性命,不仅不退,反而迎刃而上!
“你!”塞外胡人多用厚背刀,刀重且大。这一招已老,那人来不及收势,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瞧着胡樾的剑如附骨之蛆,想要摆脱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