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几种变策,以备不时之需。
自己劝说尉迟古借以青雨烟花,实则以烟花为信。早知尉迟古会向自己行刑相逼,亦也提前串通褚桑,离开睿和后三个时辰鸣放。
——那时,尉迟古正身处风餮刑房拷问自己,断然不会察觉褚桑所燃鸣的,仅是普通烟花。
青雨烟花,与虎符无异。燃鸣后配以尉迟古口令,便可调遣大军。
时辰一至,远在苏朝大营的兆文琦便遵从柳断笛留下的计策,遣动兵队秘密后退二十里。一切就绪后,另差一千人马袭击罗门关一带。
此时,尉迟古已知十万人为假,又接到军机密报,便立即派兵应战。待到苏朝胜后,又依计放出青雨烟花,尉迟古大喜过望,认为苏朝不敌,调遣驻营所有兵马发动最后一击。
哪知苏朝刻意后退,营造不敌之象,将睿和兵马引入罗门关以南,亦是苏朝地界,点燃早已埋伏地底的火药,使睿和全军覆没。
柳断笛止了笑意,道:“只是碰巧得知那睿和首领的弱处罢了。”
“弱处?”
柳断笛摇头敷衍:“这倒有些乘人之危之嫌……不提也罢。李将军仅需切记,任何时候,都不可相信敌人所言,更不可动摇心思。”
李将军颔首道:“大人言之有理,末将定然铭记。”
柳断笛道:“李将军歇息罢。北齐已平,本官隔日返京,睿和近百年内不会再扰大苏,北齐残事,还需李将军打点。”
“末将明白。”
柳断笛望着他出帐,自己动身去了褚桑下榻之处。
哪想刚一上前,褚桑便睁眼坐起,沉声道:“尉迟烬死了。”
尉迟烬死了。
果然如同自己料想那般,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一时间胸口翻滚,柳断笛努力咽下涌至喉口的腥甜。
“怎么……死的?”
“自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下)
小烬死了。旁人心中倒是并未如何掀起波澜,惟有柳断笛一人心中愧恨。倘若不是他怂恿小烬出言阻挡尉迟古,并告知他所疑一切,小烬也断然不会如此偏激。
掩葬于三寸流年,数载情殇之内,即便睿和不古圜则,也终究天地悲鸣。
六月初十,柳断笛守着北齐大抵宁安后,便率援军回京,褚桑也跟随柳断笛一同赴京,彼时北齐胜战败兵一事早也传遍苏朝南北。
一行人心绪各异地入京,柳断笛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迎接他的并非红妆旌旗,而是满城缟素。
回朝拜圣后,才从赵淙恩口中得知,久病深宫内阁、不问朝政的前太子苏安于前日夜里猝然长逝。
皇帝更袍亲临,泣声不止。
柳断笛额穴一跳,虽是早已明了那前太子撑不过多时,可现下却悄无声息地去了,直教人嘘叹不已。
苏偃……
柳断笛醒了醒神,苏偃与苏安交往不甚过于亲密,却总也听他提及苏安向来是个温润精才之人,只可惜,终究天妒英才。
因于皇帝金言嘱咐,兆文琦的府邸便也安置得当。皇长子出殡,各品官宦都需观礼送葬,柳断笛便嘱他带褚桑先行回府,稍作歇息后更衣入朝,而自己则是去寻苏偃。
宫内早已白匾尽挂,铺了遍地的绒花,生将本该莺燕回春的六月衬如隆冬。
柳断笛去过软禁苏偃的东宫,才得知皇帝已然释令。忙又四处走了一遭,却始终不见苏偃。
几近日暮,柳断笛才在东宫已然荒废的弃院中瞧见他。
苏偃孤身坐在板石上愣神,此处光线黯然,地上落灰已久,柳断笛心中竟是揪疼片刻。
缓了缓,便走上前去,轻声道:“殿下,臣回来了。”
苏偃这才有了生气,却也仅看他一眼,勉强应道:“……回来了啊。”
柳断笛颔首:“北齐安定,睿和已平。”
苏偃仿若自嘲般笑道:“如今倒是四方安定了……常说人无贵贱,但其实各自有异,唯一相同的,便是离去后永不复返。”
柳断笛明白他内心纠葛,又无法替他承担分毫,静默片刻,终是启唇嘱慰道:“既然殿下心中全然明了,又何苦折磨自己……人死不能复生……殿下节哀才是。”
苏偃笑了笑:“短短两天内,已有不下十人劝我节哀。我只是在想……为何大哥在世时,我不曾与他亲近些,如今纵使千万言语,都无法再对他说。终日守着空寂的奠堂,旁边便是灵柩,哪怕说上再久,他也不会听到。”
柳断笛站在一旁听,却感同身受。
苏偃的政略手段,或许都可取有余。
岂知,他人性的致命弱点,便是守得住锦绣江山,却耐不了骨血间离。
“太子哥哥……”
门外那人一身素服,小跑着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