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宇按按额头:“嗯,有点失眠。”
齐思弈不怀好意:“这样容易肾亏诶,看你的黑眼圈。”
两人正好走到办公室门口,陈青宇凑到玻璃窗前看了看,眼下确实有些发青。
齐思弈走进办公室,拿下挂在胸口的钢笔写了张方子递给陈青宇:“煮水喝,效果很好的。”
陈青宇拿着处方看,“哟”了一声:“你还学过中医?”
齐思弈幽怨地看着他:“老板,你也太不关心自己带的实习生了,我大一到大三都是学中医的,不过学中医没前途撒,临时转系了。”
陈青宇抬头,煞有介事地捏着小徒弟的下巴看了看:“怪不得
,把自己调理得这么珠圆玉润。”
齐思弈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架势,随意道:“老板,你当初既然都没好好看过我的简历,怎么会挑上我的?”
陈青宇松开手:“看你小子长得好呗,摆在办公室里跟朵水仙花似的,多养眼。”
齐思弈默默走开。
一天的坐诊开始了,陈青宇因为没睡好,头也有点疼,所以精神不太集中,总是感觉放在白大褂里的手机在震,但他都不去管,一来是因为在上班时间,二来则是在昨天那通电话后,他对陌生号码的来电变得有些敏感,怕李明森阴魂不散。
上午十点,急诊室送来一位中年妇女,患者约六十岁,从楼梯上滚下来,上半身尽是血迹。
急诊室门口簇拥着一群人,齐思弈在前面开道:“麻烦大家让让,让医生进去。”
陈青宇从人群中穿过,来到病床前,几个护士正在为妇女止血,妇女不断痛叫,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陈青宇上前按住她,俯身问道:“哪里疼?”
妇女抱着胳膊,脸皱在一起,嘴里溢出破碎的叫喊:“疼,腿……腿”
陈青宇试着轻按了按她的腿,妇女大声呼痛,陈青宇皱眉对护士道:“可能是骨折,去拍个片子,照颈部,右臂和右侧胫骨。”
妇女已经痛得几乎要失去意识,嘴里断断续续地叫着什么,陈青宇怕还有内伤,俯身侧耳倾听她在说什么。
“儿子……疼,锦飞,锦飞……”
陈青宇在听清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忽然有些发冷。几个年轻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去拍片,他僵在原地。
陈青宇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九年,又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锦飞……杨锦飞……
病床很快推回来,拍片的结果是右臂和右侧胫骨两处骨折,需要马上手术。无影灯下,同科室的医生在忙着接骨,陈青宇负责处理缝合伤口。
“陈医生,病人的血压太低了……”
陈青宇闻言向仪器显示屏看去,吩咐道:“准备输血。”
护士准备好输血同意书,让守在手术室的家属签字,签好字拿回来给陈青宇看。
陈青宇只看一眼,便认出签名中的一个“杨”字。
果然是他,陈青宇闭了闭眼,继续手里的缝合工作,却无法避免的心乱如麻,手指微微颤抖。
手术还未结束,陈青宇处理完伤口,率先离开手术室,手术室的门一开,一众家属便拥了上来,迭声询问伤者的病情,陈青宇控制不住心头的恐慌,匆忙在家属中扫了一眼,没有见到熟悉的面孔,克制着自己公事公
办地回答:“手术还没有结束,病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他步履有些不稳,尽快离开,回到了办公室。
陈青宇在办公室冷静了很久,手握着保温杯,指尖控制不住得发颤,恐慌袭上心头,蔓延开来,办公室里满墙的惨白,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冷汗涔涔。
“老板,你怎么了,不舒服?”
陈青宇抬头看了一眼,声音中有些不易发觉的颤抖:“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手术结束了?”
齐思弈拿着杯子接了杯热水,倚在桌旁边喝边说:“收尾了,唉,毕竟人老了,经历这种大劫,身体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陈青宇听着他的每一句慨叹,觉得越来越冷,闭上眼睛不去应和。
齐思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道:“她好像没有亲近的人,家属在手术室外吵个不停,都在推责任。”
他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几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女挤进来:“医生。”
齐思弈问道:“有事么?病人已经转入病房了,你们可以去看她。”
“不是的”其中一个女人笑道“是这样的,刚才做手术的那个人,她儿子死啦,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人,所以……”
“没人付医药费?”齐思弈皱眉“你们几个亲戚先帮着垫上吧,国家有医疗保险,可以报销的。”
“不是不是,有人交药费的,不过那人要待会才来,所以能不能,等他来了再交。”
齐思弈这才放缓了神情:“可以,你们先去准备准备病人的生活用品吧,住院是免不了的了。”
几个家属应下,纷纷离开。
“唉,都是亲戚,怎么到这种时候就成这样了。”齐思弈心里有些不舒服。
陈青宇抹了把脸,慢慢道:“他们都是普通人家,家里估计都是勉强过得去的状况,谁也没有义务承担这份责任。”
齐思弈无奈地动了动眉毛,不说话。
陈青宇呵了口气,低着声音劝他:“都是这样的,医院里人情冷暖,见多了就好了,别放在心上,你下午不是还有约会么?”
齐思弈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