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白他一眼,嘲道:“不然呢,难不成你看我们,像佛祖菩萨?”——这人生了副刻薄相,说话也阴阳怪气,愤世嫉俗看谁都不顺眼似的。
顾恽陡然激愤起来:“那你们抓我作甚?”
“自然是为财。”
“可我家一穷二白,连使唤的小厮也没一个。”
“不能吧,怀南王竟然这般吝啬小气?据说怀南王府是金银遍地啊。”
顾恽心道,呵,金银遍地?我怎么没看到,蛇虫遍地倒是差不多,面上却哭丧着脸解释:“我和这位…好汉说过了,我与怀南王是陌路之交,交情不深,怀南王府家财万贯,又关我何事?众位好汉怕是抓错人了,与我同行的还有二人,可能你们要找的人,是他二人中的一个也说不定。”
人群里一个憨里憨气的少年狐疑道:“还有两个?大伯,门口不就躺着一个么?”
贼头转身给了他响亮的一脑掴,怒道:“你给老子闭嘴。”
顾恽登时了然,杜煦和许季陵不在这里,被捉来丢在这里的,只有自己?,那他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那些人的目标,是他顾恽?
他心里疑虑重重,目前知晓的讯息又推断不出迷晕他的是哪方势力,只能先离开此地,再作打算。他抬眼直视山贼头目,道:“如何你们才肯放我?”
贼头笑道:“破财消灾呗。”
顾恽惨淡笑道:“你们想要钱,我想要命,可怀南王决计不会拿钱来赎我这陌路人性命。”
贼头凝眉打量他,好像在揣摩他这话可信不可信似的,顾恽只是一副心如死灰状任他瞧看,那獐头鼠目的长衫人凑到他大哥耳语几句,贼头目光闪烁,疑道:“片面之词,我凭什么信你。”
顾恽长叹一口气:“如此,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说完,他两眼往下一搭,盯着灰土地面,半晌不再开口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能真的一刀将他宰了,好不容易从天而降一只煮熟的鸭子,就算是瘦骨嶙峋,也走比一刀咔嚓要好,这和噗通一声飞了,有什么两样。怀南王不管他,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品级不知,俸禄总是有的,朝官没有家产,鬼才信!
几位当家的移开几步,走到一旁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大哥,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你看,这都过了交易半个时辰了,怀南王连毫毛都没见着一根。”
“呸,我早说事情蹊跷,这人昏迷了被扔在寨子门口,身旁还搁着一封信,你们看见怀南王就鬼迷心窍,现在可好,天上没掉下大馅饼,只求不是横祸才好。”
“奶奶个熊的周丕财,你还有完没完了,老子没空听你叽歪,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怎么办?照着老规矩办,让他传信回家,提钱来换人。”
“还是老大英明——”
顾恽被强逼着写了封家书给顾玖,大意就是让他砸锅卖铁凑足一千两银票,上山来赎人,然后按了红手印,被两人架起来,丢进了真正的柴房。山贼对这瞪一眼就瑟瑟发抖的文人存了百分的鄙夷,推搡着扔进柴房,哐当一声带上门,守门的人都没有,料定他死也逃不掉。
顾恽靠着墙坐了半晌,细听外头确实没动静,又将柴房打量个遍,墙沿下积了厚厚一层灰土,左方对了人高的柴垛,斜对角的柴火下,露出一截黝黑的物件,是把柴刀。他嘴角一挑,用肩膀撑着墙艰难的站起来,立了一盏茶工夫,觉得腿脚的酸麻褪的差不多了,就并着脚朝柴刀方向跳去。
他将柴刀用脚一点点勾出来,然后撵着刃口朝上用脚踩住,蹲下,手背在身后看不清准头,他凭感觉将绳口对上柴刀开始磨。这刃口确实钝的可以,他手背好几次擦上去,好像只擦破一层皮,顾恽累了个满头大汗,终于觉得手腕上的桎梏越来越松,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种绳索只系一脉的脆弱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