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究带着孩子们走远,这街上除了子懿和安晟便是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欢笑嬉戏。
两人静默片刻后,安晟道:“有些晚,懿儿饿不饿?”
子懿摇摇头,可安晟还是自顾自的往街角一家卖面的小铺子里走去,子懿跟在了安晟身后。
“老店家来碗面和馄饨。”安晟寻了张空桌坐了下来,示意子懿也坐。
稍等了一会老店家就将馄饨和面依次端了上来,老店家笑容可掬:“客官,您的面和馄饨。今个怎么没跟其他将军们来?嗨,人老了记性不好,今个元上节,都在阖家团圆呢。这是令公子吧,长得好生俊俏!果然是父子,真像你。”安晟颔首微笑,那老店家又毫无序的唠叨了几句才走开。
安晟从桌上的竹筒取出筷子道:“这老店家原是我军中的一位老将士,在二十年前……战争中失去了一只手,后来便在这开了家面铺。我与部下常来吃面,他这握刀的手改成煮面生涩得很,开始的时候很难吃。这个人脾性又傲,即使没了只手也不肯接受我们救济,我们便只能结队来帮衬他的生意。这些年这面的味道越来越好,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记性越来越差,有的时候还记得我这个王爷,有的时候不记得我是谁却记得我经常跟几个将军来吃面……”
看子懿盯着馄饨眨了眨眼,安晟有些怅然的笑道:“天寒,快些吃,不然要冷了。这馄饨清淡,可味道也不错。”
子懿这才执起勺子静静的吃了起来。
夜色深沉,即使已春,依然寒如冬,地上的积雪也没有一点要化的现象。安晟在榻上睁眼望着床顶上的勾花,莫名心悸。起身下榻自己披了件狐氅,推门而出,顿了下步子,转首看了眼廊檐下的那根柱子,才再次启步。
阶梯下,他仿佛还能看到那年跪在冰冷的地上,阶梯下是被他打落的瓷瓶,和染黑白雪的毒药。
甚至他抬眼就能再看到那树下悬着浴血的身子,如梦魇一直纠缠。
安晟眼神复杂而闪烁,呼吸都困难了些。
地牢阴寒湿冷,牟直的手在火盆上烤着,这大半夜的安晟突然出现,牟直吓得差点把铁架上的火盆掀翻。“王爷,你又来做甚?”
安晟威严的脸上因无法入眠而显得有些疲惫:“陆牢头葬在哪里?”
如果这是唯一一个曾经对子懿好的人,那么即使这人已经去世了他也想要报答。
牟直努努嘴,这问题他肯定不知道,毕竟他是陆牢头走了才接手的。“这个问题……王爷,我找上回那个老狱卒来你再问吧。”
安晟点头,坐在了牟直刚在的凳子上,地牢的寒气仿佛从四面八方透出来一般,他拢了拢了狐氅,抬手也靠近火盆取暖。
那个老狱卒很快就来到了安晟的面前并行了跪礼,安晟让他起来回话,老狱卒才起了身稍侧一步卑躬立在一旁。
安晟深深的望入火盆中跳跃的焰火中,不耐其烦的问道:“陆牢头死后葬在何处?”
老狱卒规矩答道:“小人不知。”
安晟单边挑眉抬眸看向老狱卒,“陆牢头并无亲人,能送他的除了你们……”话未说完,安晟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陷在记忆中苦苦搜寻。
老狱卒看安晟久久不言,担心安晟不高兴,这才徐徐道来:“当年陆牢头病重……我们这些下人下奴早已卖身王府,要请大夫都需请示管事或主子。”老狱卒没念过什么书,怕自己说错话惹安晟不悦,一直想着该如何去说,话语间又慢了许多。“那会儿全府的人多少都知晓陆牢头对……对四公子多有照顾,我们请示了府中管事,管事谁的都准,唯独不准陆牢头请大夫,也不准他出府。”
老狱卒一直躬着身垂着头,倒是牟直一直盯着安晟的脸,哪怕就捡到安晟一瞬即逝的痛苦他都觉得乐呵。
“实在没办法,四……四公子便去求了您,跪在您那院里许久。大家都说您对下人向来宽和,但您因为是四公子求的,所以也没管……”
安晟喉结蠕动了几下,依然没有说话。
老狱卒掂量着继续道:“但四公子依然坚持,您便说只要四公子受了五十鞭笞,就准许他带陆牢头出府看病。四公子回地牢的时候便让我们将他缚在刑架上,他说担心自己可能会受不住了。那会儿他身上还有伤,我给他褪衣的时候看那些都是新伤,想着可能是在王爷那就已经受过了……他人儿才那么小,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五十鞭肯定是受不住的。”
安晟突然森冷问道:“你们真的鞭了他五十鞭?”
老狱卒被安晟惯有的凌人气势下得直哆嗦,张了嘴半天也吐不出字来,就想要跪下。牟直一把拉住老狱卒,随意道:“你慌什么,让鞭五十的人又不是你,这主子发话下边的人不听不找死吗?”
老狱卒看了看牟直,牟直鼓励他继续,他才又战战兢兢的接下去说道:“很早之前王爷有郑重交代过,不准要了四公子的命,我便自作主张的只鞭了十五。”老狱卒本想他私自更改王爷的意思会不会被责罚,听到安晟低低的松了口气,才又放心的说道:“可是四公子担心会连累我,怕我也与陆牢头一样,要我一定要鞭够五十。我也不懂得那些国仇家恨,只看那个那么小的人受这些苦心里可怜得紧。我便劝他,陆牢头本就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