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逢时正凭窗远望,此时听到开门声,立刻转过身来,向萧段行了个礼:“公子。”
萧段关上门,缓缓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问道:“你怎么来了?”
朱逢时恭敬地立在一旁,低声说道:“熙王派人查了公子。”
萧段闻言一笑,那笑容极淡,似乎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他喝了口茶,说道:“倘若不查,那就不是熙王了。不过,他肯定查不到。”
“是的,他没查到。”语毕,朱逢时目光一凛,声音冷了下来:“不过,既然他已对公子起疑,便不能留……”
蓦然一声脆响,打断了朱逢时未完的话,他讶异地望向已放下茶杯的萧段,看着萧段以指尖拂去不小心溅在手背上的茶水,心中顿时有种怪异的感觉。
萧段抬眸望向朱逢时,说道:“熙王并非沉常人物,你若不打算与北辰为敌,那就别动他。”
朱逢时闻言却只是不屑地一笑:“据属下所知,陛下与熙王的关系并不融洽,我们若除掉熙王,说不定正合了陛下的意。”
萧段却不为所动,语气淡漠地说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恶劣,反正他也查不到的,别自找麻烦。”
朱逢时沉默少顷,终于问道:“公子不舍得杀他?”
那一瞬间,萧段的眸色一颤,答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杀他。”
朱逢时原是赤泱族的贵族,他素爱自由,在赤泱国灭亡前一直游历天下。赤泱国灭亡后,他毅然回京救走萧段的幼弟萧月魄,并亲自教萧月魄武功和为君之道,又一直辅助萧段复国,是赤泱国里不可多得的忠臣。
这些年来,他们患难与共,虽名义上是主仆,但实际上却是至友。他们潜踪匿形,为了躲避白锦的追捕不惜一切,并非没错杀过无辜,萧段的信念是复国至上,绝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他的脚步,然而如今,他为那名俊美的男子破了例。
朱逢时神色凝重地望向萧段,说道:“今天您不杀他,属下不会说什么,但希望公子想清楚:倘若有一天,当熙王阻碍了公子的复国大业,公子又会如何选择?”
萧段闻言,神色一凛,眼神冷漠如冰:“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倘若真有那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朱逢时却神色未变,声调平缓地说道:“希望公子记住您今天说的话。”
语毕,他向萧段行了个礼,干脆俐落地退了下去。直至关门声响起,萧段才回过神来,刚才他说的是实话,倘若有一天,当冷月澜成为他复国的阻碍,他会亲手杀了冷月澜,因为对他而言,个人感情和复国大业根本不在同一个天秤上。当年因他的一时慈悲,让他的国民深陷于水火之中,他即使粉身碎骨亦无法赎罪,如今他更不能为了一己私情而使他们的多年努力毁于一旦。
然而,想到或者有一天要亲手杀了那人,他的手便忍不住颤抖。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那渐渐紊乱的呼吸,直至平静下来,他才吐出一口浊气,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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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冷月澜在凉亭摆了一席酒菜,亲自带着魏煦去向萧段道谢。经过此事,魏煦欠了萧段一个人情,又听闻冷筠下召选妃的事,虽然心里仍有些别扭,但对萧段的印象已改观。
他斟了一杯温酒,向萧段举杯,神色有点不自在:“在下敬萧大人一杯,多谢萧大人为在下求情。”
萧段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举杯回敬道:“下官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魏大人不必客气。”
说罢,两人一饮而尽,当萧段把酒杯放回桌面时,他的语气一变,神色也凝重起来:“魏大人忠心为国,让下官十分敬佩,但魏大人的一时冲动很可能牵连殿下,希望魏大人以后三思而后行,莫让殿下为难。”
魏煦闻言微怔,随即转目望向坐在旁边的冷月澜,只见那张五官俊美的脸上笑容淡淡,一双眼眸里没有丝毫责备之意,反而带着几分宽容和无奈。那一瞬间,他忽然鼻子一酸,愧疚地说道:“殿下,臣……”
冷月澜抬眸望向他,温声道:“以后莫再冲动行事,快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