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意的一段话,却也将他从黑暗的沼泽中带出。
小意说的是,如果她是芙蕖,她也会这样做。
她没有为她求情,而是告诉他,他错了。
可这种戳穿,并没有让他觉得僭越。
小意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子,不管她做什么,总是在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她的温柔,她的美好,数年如一日,无论他是郡长,还是汉王,她始终如一。
时光倒流到他进入关中的那一年,明明抢占了先机,可他却不得不狼狈离开。
自那之后,世人皆知,项羽为盖世英豪,而他,只是一名疲于奔命的马前卒。
离开那夜,他心中的郁闷无以复加,酒醉之后,他回到了唯一能够让他安乐的地方。
他倾诉着自己的郁郁不得志,咒骂着老天捉弄。
他也不知道那一日他说了多少话,他只记得小意的手拿着湿帕子在他身上温柔的擦拭,她哄劝着他喝醒酒汤,像是个母亲般抚摸他凌乱的发顶。
“输了赢了又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你为你想要的努力过,奋斗过,这样,即使将来百年归老,也不会有遗憾。就像我一样,我在意的人,是爹爹、你和孩子,你们平安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有命在,何愁不怕东山再起,怕只怕失去了活的动力,如同行尸走肉,苟延残喘,那才是最可怕的。”她的话说的直白,可却直直的戳进了他的心中。
她虽只是一个妾侍,可她却有一颗坚强的心。
他身后有她,有朵朵,有那么多人,他若是放弃,那他们该如何自处?
他会努力,会奋斗,会去再次向那个最高的位置挑战!
“老夫人在意公子和小姐,难道汉王您想要罔顾了她的一片心意吗?他们那么小,还没有明辨是非善恶的能力,一时之气也只是因为太过在意您的缘故,您该体谅他们。”刘邦心中充满了复杂,戚如意说出的话是最真实,最普通的话。
不是义正言辞的指责,也不是虚情假意的讽刺。
一旁的夏侯婴见刘邦脸色稍转,连忙拱手,脸上带着喜色:“属下恭喜大王,家室和睦,待他日迎回太公和王妃,反击楚军,我汉军必能扬眉吐气,再展雄风。”
臣子,娇妾,都希望他以和为贵。
刘邦心中已然软化,他看了看姐弟两人,刘盈连忙开口:“父亲,我和姐姐对戚夫人和妹妹绝对没有不敬之心。”
敬这个字眼,从刘盈自己的角度看来,没有任何的不对。
但戚如意却觉得有些过了:“公子严重了,您是汉王嫡子,自古讲究嫡庶尊卑,汉王只有您一个嫡子,您是大家的少主,又岂能对我,对这小小的幼儿说一个敬字呢?说句逾越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只需互相尊重,彼此包容即可。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相信芙蕖小姐日久天长,会慢慢喜欢我们的,您说对吗?”
芙蕖看了戚如意半响,最终轻轻点头:“戚夫人说的是。”
这一场变故下来,似是有惊无险。
戚如意不敢想象,若是刘邦真的因为朵朵将他们姐弟弃之不顾,那些大臣会怎么看她,吕雉又会怎样误解她。
她只想静静的做一个不争不抢不妒的小妾,养好自己的孩子罢了。
吕雉,容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在受苦,我们何尝不是再逃命?
我会照顾好你的儿女,就像当初我说的那样,为你效犬马之劳,只盼望你对我不要有仇恨。
我不知道历史上你是如何回来的,也不知道你在楚军中究竟陷入何种境地。
但我不爱刘邦,我从不想插足任何人中间,只是时也命也,身不由已罢了、
马车中,两大三小又恢复了短暂的和平。
楚军的脚步越加的逼近,马车没日没夜的赶路,颠簸使得戚如意的身体很不好受。
刘邦看在眼里,疼爱心里,可是命更加的重要。
但就是在戚如意最虚弱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忘记照顾两个孩子,她定时为芙蕖的额头上药,为他们准备食物衣物。
朵朵小小的人看在眼里,心里不舒服极了,每次戚如意接近他们,她就会哭两声。
戚如意无法,只能哄了又哄,劝了又劝。
一时之间,忙的要命。
这逃亡之路,若说是晴空万里倒也还好,可遇上阴雨连绵,就更加是雪上加霜了。
暴雨倾盆,马车里不时的也会滴进一些雨滴,冷风冷雨,夹杂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兵戈之声,朵朵哭闹的更厉害了,刘盈芙蕖姐弟心中也充满了惶恐。
刘邦面上波澜不惊,离了马车召集心腹们商议退路。
赶路继续,崎岖的路径让马车的颠簸更加剧烈,戚如意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疼痛,一坠一坠的,仿佛是痛经的感觉。
“戚夫人,你脸色好苍白,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刘盈见戚如意不舒服,连忙关切的问。
走的仓促,军中虽有军医,可他们治的都是外伤,现在后有追兵,军中死伤不计其数,军医自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便是来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这种疼痛她还可以忍受,现在的情形她无法静养,更不能脱离队伍。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芙蕖盯着戚如意看了片刻,对着刘盈道:“你就是善心,随便见到谁都能嘘寒问暖一番。”
她这么解释着,却见戚如意面色没有一点的变化。
哼,这个女人藏得可真深。
她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