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生浑身筛糠般的抖!
他弯下腰,用僵直的胳膊,拽起苏麒。
他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几个字:“……好,我这就去和柳远道谈。”
丧魂落魄走出医院,顾海生站在九月初的烈日下,他浑身是汗,但却觉得一颗心像跌入冰窖!
靠在车旁,顾海生瑟瑟掏出手机,他用僵硬的手指翻着电话本,想找到柳芊芊的手机号,但翻着翻着,他的手指停住。
手机号码薄,停在了一个名字上:苏誉。
冽冽如钢水的阳光,毫不留情晒下来,顾海生却只是盯着那名字发呆,忽然,有一滴水“啪”的落在手机屏上!
顾海生吓了一跳,这才发觉是额头汗水,他慌忙去擦,却没想到拨通了号码,再想挂已经来不及,只一声铃响,那边苏誉就接了电话:“海生?!”
顾海生张了张嘴半晌,才哑声道:“……是我。”
“唉,幸好我还没睡。”苏誉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想我了,是么?”
顾海生握着手机,却发不出声音。
听出他的异样,苏誉慌忙问:“怎么了?是不是瀛海那边出了什么事?”
努力半晌,顾海生才勉强笑道:“不,没什么。”
苏誉松了口气:“你看,连我这种万事不管的散仙,都跟着你一块儿着急了。你说你魅力多大呀!”
顾海生努力一笑:“是么,我该让你爸爸知道的。”
“哎你可别和他说!”苏誉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才不会替他着急呢,海生,我只替你着急。”
“小誉……”顾海生忽然轻声呼唤他。
“干嘛?”苏誉问。
顾海生没有回答他,半晌,他又轻轻喊了一声:“小誉。”
那边,在很长时间的沉默后,传来苏誉低哑的声音:“你别……别这样叫我,我受不了。”
顾海生弯下腰来,他把额头抵着滚烫的金属车顶,他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快站不住了,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只巨手给无情折压着,他快要被压成齑粉了……
“小誉,我爱你。”他用微弱的,近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哪怕交出生命,我也不会停止爱你。”
那晚九点,顾海生忽然去了医院。
苏云藩见他这么晚过来,非常吃惊,紧张地问:“怎么了?海生,是不是瀛海那边……”
顾海生却兀自坐下来,他扬起苍白的脸,微笑道:“不,姐夫,别担心,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
“下午,二伯已经办了取保候审,是柳远道亲自陪着我一同去的。”
尽管刚刚做了大手术,身体还非常虚弱,但苏云藩一听这话,险些坐起身来!
顾海生慌忙起身扶住他,苏云藩却用力抓住顾海生的胳膊:“柳远道他……答应了?!”
顾海生点点头:“他当面向我承诺,将不惜一切保二伯平安无事。”
苏云藩大大的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却忽然皱起眉头。
“他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海生,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顾海生松开他,他慢慢坐回到椅子里。
“姐夫,我打算国庆结婚,和柳芊芊。”
惨白的医院灯光下,顾海生的脸,被照得惨白无血色,他的目光平静,声音也平静,平静得一丝起伏都没有,甚至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苏云藩愕然望着他,旋即,那份惊愕,就被一种悲哀透顶的神色给笼罩了。他瑟瑟抓住顾海生的手,嘶声道:“海生,是姐夫不好……是苏家把你推进了火坑!”
苏云芮没有再回看守所。
头部的伤势痊愈后,他直接回了家,那些指控在他住院手术的短短半个月内,就被悉数撤销了,因为证据不足。
他的助理孙学钊在他出院前一周,突然失踪。一个月后,尸体被人发现在郊外峡谷里,警方称是酒醉导致的失足。
瀛海的这场短暂激烈的风波,并未在大众的目光中停留多久,因为它迅速就被另一场热闹给掩盖过去了:苏家和柳家结亲,苏云藩的小舅子顾海生,迎娶了柳家千金柳芊芊。
婚礼十分盛大,虽然仓促,却做足了各方面的功夫,包括两个新人,在决定结婚到步入教堂,中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有那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准备,期间新郎顾海生始终亲力亲为,就仿佛生怕他最爱的新娘对这场婚礼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
柳芊芊没有不满意,她太满意了,婚礼前夕,定制的婚纱从欧洲送过来,她穿上婚纱,在打着柔柔暖光的化妆镜前顾盼生辉。
“海生,你觉得好看么?”
她笑眯眯望着镜中的男人,雪白的婚纱,蕾丝如海浪,衬得她像一朵初绽的玫瑰花。
“很好看。”顾海生点点头,婚纱是他选的,是他亲手下的订单,甚至是他先细细检查过,再交给化妆师的,以至于那化妆师不无嫉羡地对柳芊芊说:“顾先生对您真好!”
柳芊芊低头抚摸着银色的蕾丝花,她的眼神有一霎的复杂。但是旋即,她就抬起头笑道:“那当然。”
就在这时,顾海生的手机响了,他一看那个号码,嘴唇顿时变得苍白。
他飞快道:“我接个电话。”
握着震动的手机,就像握着一颗不停跳动的心,顾海生快步从房间出来,他一直来到无人的大堂,这才接通电话。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