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有人在唱《桃花渡》,「桃叶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波无所苦,我自来迎接」。那声音既清且柔,穿透了月色里重重的夜雾,引领着陆展亭前行。
陆展亭向着声音的方向奔跑着,他仿佛看见了蛛儿的背影,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他都还差着那背影少许。蛛儿的背影在雾里若隐若现,尽管陆展亭已经拼命追赶。
「蛛儿,你是怨我的逃避吗?你是在怨我吗?」陆展亭问。
那背影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过头来,长长的直发里是一张空白的脸。
陆展亭满头大汗,大叫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坐在榻另一边的慧敏一挑黑眉,有一些鄙视地道:「你瞧你,奴才就是奴才,让你在太妃榻上歪一会儿,就睡得你满头大汗,如果在龙榻上睡一会儿还不生生把你折福死。」
陆展亭摸着脖子,讪笑道:「太妃,我还真睡不惯你这龙王白玉床,都歪着脖子了。」
慧敏丢下书,坐在陆展亭边上道:「自个儿睡相差,倒埋怨起我的床,转过去,我给你揉揉。」
陆展亭嗯了一声,高兴地翻转过去,慧敏揉了一阵问好些了吗,他含糊地笑道:「太妃你的手按在上面不疼,一抽就疼得厉害。」
慧敏好笑道:「你这泼皮猴子,倒赖上我了。」她说归说,手倒是继续揉着,又道:「就你这德性,怎么倒被一个端庄的小仪赏识,真是奇了。」
「也难为我为她鞍前马后啊,她的病我没少费心思。」陆展亭笑。
慧敏奇道:「你那会儿就开始替小仪治病了吗,不是最近的事吗?」
「娘娘大人……」陆展亭舒服趴在床上,笑道:「那会儿是哪会儿啊?」
「你被贬进韶华宫之前,她三番五次跟我提及你,一直说你跟我有几份面缘呢。小仪这丫头打小就深沉,这么开口夸人的,你是第一个。」她突然觉得手底下陆展亭的肌肉一阵紧绷,诧异道:「怎么了?」
陆展亭一个翻身转了过来,伸了个懒腰,笑道:「现在想起来要回王府一趟,别错过了替福禄王妃问例诊。」
慧敏失望地道:「不是说吃了晚膳才走的嘛?」
她说着陆展亭已经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口,只丢下一句:明儿再来陪你。
陆展亭皱着眉刚出了东直门,听人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他转头一看,见东直门外的马驿站附近,叶慧明正骑了一匹乌黑毛色油亮的高头大马,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陆展亭一瞥见那黑马足下四撮白毛,便笑道:「恭喜大哥新得一匹雪蹄乌骓马。」
叶慧明跳下马同,冲陆展亭一竖大拇指,道:「兄弟识货。」
「踏雪无痕,千里追风。」陆展亭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鬃毛。
叶慧明见乌骓马竟然温顺地任他抚摸,不由得有一些诧异,道:「兄弟有你的,乌骓烈性无比,从来不事二主。」他话音一落,陆展亭已经足踩马蹬,翻身上了马,不由得更是啧啧称奇。
「大哥,乌骓马虽好,却不配将军。」陆展亭抚着马笑道。
「乌骓马天下难求,有了此马,哪个武将不是如虎添翼?」
「天下之大,何人勇猛赛过西楚霸王?项羽不也是一样自刎于汉江边,空留下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离不逝的遗憾。可见将之力不在武力,大哥你说是不是?」
叶慧明眼皮跳了几下,苦笑道:「你这小子没由来触你大哥的霉头,被你这么一说,这乌骓马还真是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