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谁,想念最深的又是谁,他在哪里,那就是家。”
江晚晴心中一颤。
何太妃又叹一声,摊开手,掌心有两粒朱红色的药丸:“先帝已经不在,我活的没有意思。既然杀不成凌昭,是时候追随他而去。”
江晚晴道:“等等。”
何太妃挑眉:“姐姐还有话说?”
江晚晴走上前:“这药是——”
何太妃笑笑,拈起其中一粒:“本是融在酒里的,不知为何没奏效。姐姐小心着些,别碰,一粒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必会受尽苦楚而死,大罗金仙都救不了。”
她漫不经心的说着话,将那药放进唇中,嚼碎了咽下。
明知道是这种结局,明知道会受苦受折磨。
何太妃拨弄了下鬓边碎发,对着江晚晴莞尔道:“无论如何,都是我背叛了北羌,背叛了与母亲的誓言,死的太轻松,将来下地府,只怕那些冤魂不肯放过我……”停顿片刻,她淡然道:“姐姐走罢,等会儿毒性发作,那场面可不太好看,别吓着你。”
江晚晴脸容苍白,神色却平静而镇定:“我有一事相求。”
*
原本还有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来,这会儿完全寂静无声了。
容定皱眉,推开门:“姑娘。”
忽然的开门声惊动了门内的人,江晚晴倏地转身,看见是他,神色复杂:“可以走了。”她又看了何太妃一眼,轻轻道:“多谢。”
何太妃没听见。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门口那人,一瞬不瞬,甚至不忍眨眼。
腹腔中一阵绞痛,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掉落,毒性开始发作了。
她咬着牙,依然固执地盯着那人,看着看着,眼泪滚落:“是……是你吗?”
江晚晴轻叹一声,走到外面。
容定便也转过身。
何太妃追上几步,又因疼痛寸步难行,狼狈摔倒在地,眼睁睁见那人走远,用尽全力喊了出来:“陛下!”
那人脚步一顿。
眸中不断有泪落下,她却笑了出来:“是你换了酒……我一直觉得你熟悉,没来由的熟悉,从前,我就告诉自己,若有来生,便是化作飞灰,我也能认出你……终究做到了。”
泪水顺着面庞而下,唇齿之间满是咸涩。
她忍着五内俱焚之痛,低低咳嗽两声,有血从唇角溢出:“我就要死了……咳,我要死了,你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吗?陛下,我这一生,辜负太多人,可是对你……对你……”
她痛苦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唇角扬了起来:“我差点害了你,幸好……咳,幸好你没事……我也安心了。从今而后,我……”
她攥紧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想抵抗住灭顶的疼痛,透过逐渐模糊的视线,痴痴望着他:“我只愿,陛下今生得以为您自己而活,所求尽能圆满……不……不会像我,一生都在追逐您的背影,永不得所爱……”
看不见了。
她看不见,那个人可曾回头,又或者早已走远。
一生所求皆是浮光梦影,海市蜃楼。
可濒死的这一刻,她竟是高兴的。
求不得又如何,她自是万劫不复,但他平安无事,最后还能见他一面,她已经满足。
他没有死,他在江晚晴身边。
太好了。
*
从启祥宫出来,江晚晴心事重重。
忽听身后有人问道:“是姑娘告诉她的么?”
江晚晴有些惊讶,停下,等他跟上来:“你……你没等她——”
“我从前不曾在她身上多费心思,如今也不会为了她,让姑娘久等。”他顿了顿,漠然道:“她也不会想我看见她咽气。”
江晚晴不作声。
容定轻叹:“你总是心软。”
江晚晴淡淡道:“有来有往,互不相欠而已。”
回到西殿,江晚晴去找福娃了,容定才到后院,就见有人已经等在他门前。
秦衍之看见他,还是那温和有礼的样子:“容公公。”
容定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佩刀侍卫,笑了笑:“秦大人找我有事?”
“不。”秦衍之道,“是皇上传你前去。”
第六十六章
养心殿。
七、八名太监忙碌一早上, 才把地上、墙上的血迹都洗刷干净了, 可到处依旧残留着昨夜血战的痕迹。
一张水墨山河屏风千疮百孔,当中裂成两半。
紫檀木书架、甚至皇帝的御案上, 满是刀剑劈砍的裂痕, 触目惊心。
张远、赵贺两人奉命查清行刺之事,彻夜未眠,加上一个白天的审讯,终于有了眉目。午时刚过,奉命前来,双双跪在底下。
皇帝坐在御案后。
他眉眼冷淡,手指抚过桌面上一道凹陷的裂缝,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