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立刻去找那两位叔父,这就与文夫人的嘱咐相违背。
文夫人不放心魏锦,阿悦很理解,她不大明白为什么连魏柏也不能告诉。但文夫人既然这么交待了,就自有她的道理,阿悦也不欲多生事端。
无意识地来回走动几下,待阿悦重新坐回位上,才惊觉外面已经是夜幕沉沉。
轩窗未掩,眺眼望去,还能望见灯火下树影丛丛,被风一吹犹如张牙舞爪的幽魂,在寒夜中肆意游荡,意图恐吓住每个撞见的路人。
阿悦定定望了会儿,突然站起身。
莲女吓了一跳,“……翁主,怎么?”
阿悦不答,抿着唇绕过帘子飞快走去书房。
魏蛟已经有几日未上朝了,再多几日也无妨。但他每日依然会让人收奏折来批阅,在第二日清晨时让侍官下发给百官。
如果明日奏折不发下去,定会有人猜测他的病情。
能让人代笔批奏折,说明精神尚好,病得不算十分重。但如果一国之君病得连话都说不了,不免会让有些人心思浮动。
让人寻来高凳,阿悦坐在了书案前,面对的是堆了两叠高的奏章。
幸而她平时都有跟着魏蛟,看他处理政务,代他批字,不然此时还真不知要如何下手。
不过,代笔是一回事,真正自己想又是另一回事。批过几道家长里短的奏章,再看向那些汇报财政动乱等大事的折子,阿悦头痛起来。
她看得懂意思,按照自己的思维也有回答的思路,但她毕竟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也不清楚这其中的人情关系,并不知道一个皇帝会如何去处置这件事。如果她冒冒然批了,反倒被人看出不对劲就不大好了。
思索再三,阿悦在上面写下诸如【已阅,此事容朕思索一二/日后再议】的字样。
当然,也不能一概这么答,模仿着魏蛟偶尔暴躁不耐的语气,阿悦也会写些【乱七八糟】、【重禀】等曾写过的话。
灯火晃动了数下,阿悦也毫无所觉,停顿时手就下意识地磨墨。
这种事实在耗费心神,她绞尽脑汁地批了大半,明明是冬夜,却出了一身的汗。
莲女一直安静守着,见状道:“翁主,叫水洗漱一番罢?不然你也着凉了可不好。”
“好。”阿悦确实累了,无法睡下,泡一泡热汤便是最好的休憩。
莲女迅速让人搬了木桶,又去取来衣物。他们准备期间,阿悦看着上空深深的夜色不禁出神。
如果此时再下一场大雪……便好了。
终究天不遂人愿,接下来的几日不仅没有丝毫下雪的迹象,最糟糕的是,魏蛟和文夫人都没有醒来。
太医再三请罪,但阿悦何尝不知不能全怪他们,毕竟外祖父母年纪都挺大了,又连年操劳。他们不轻易倒下,可一旦倒了,要再起来又何其困难。
只是她力有不及,能够做到目前这样,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这几日,阿悦每夜只眯一两个时辰,稍有动静就会飞快惊醒,还要注意不能让人出这个宫门,封锁消息。
重重思虑和身体的疲惫之下,她已然清减许多,原本稍有些圆润可爱的下巴都变得尖瘦,脸更是成了巴掌般大小,看起来可怜极了。
阿悦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眼睫微垂。
她本以为只是短暂的一日半日,自己尚能支撑,但如今已经有三日之久……她必须要传信给表兄了。
“翁主——”忽然有人疾步来报,手持一块极小的玉牌,低声迅速道,“宁氏大郎拿了这块玉牌,在宫门外请见翁主一面。”
阿悦一怔,接过玉牌看了眼,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才记起上面的花样和魏昭临走前交给自己的极为相像,应该是同出一处。
但宁彧这时候要进宫做甚么?阿悦的身体无意识挺得很直,脑中在这一瞬间乱糟糟,最终还是道:“不见,让他回去。”
虽然阿兄曾说过可以求助宁彧,但她不清楚宁彧是不是真的有所改变,无法信任这个人。
“翁主……”来人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接触到这位小翁主冰冷的目光时心神一凛,再顾不得说什么,立刻应声离去。
阿悦看着他离去,转身回书案提笔写了几行字,凝思许久,一刻钟后那人却又苦着脸回来报,“翁主,宁、宁大郎已到了紫英宮外……属下已命侍卫将他抓了起来,他坚持要见翁主一面。”
“他怎么进来的?”阿悦搁笔轻声问。
听见她轻柔的语气,即使声音再稚嫩,此人也再不敢怠慢,老老实实道:“是从西侧翻墙进的,从那儿只需要翻过两座墙就到紫英宮了,不过那边戒备森严,会第一时辰被侍卫发觉。”
有这么紧急的事,让宁彧不惜犯下重罪也要来见一面吗?
阿悦迟疑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出去见他。”
她不可能把宁彧带到这殿中来,以他的敏锐,指不定瞬间就能从宫人的神色中察觉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