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想的。若你能看清我的心意,便点醒我罢。若你也看不清我的心意,那便只能待我自己想明白了。”
白夕怔了怔,我们相对而望,认识这么久以来,却还是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毫不玩笑地相对而语。过了一会儿后白夕点点头道:“好,阿妙,我等着你。”
送走了白夕,我慢慢走回我的小竹屋里,躺在床上,明明已经很累,却是一直睡不着。漫不经心地过了这三千年,向来是话说过就忘,事做过就了,什么也不往心上放的,却怎料才一飞升,便旧账新账一起来了,生生搅了我三千年的安宁。
许是懒散得惯了,早忘了怎么想事情,躺了一个时辰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这么茫然了不知多久,方才迷迷糊糊地有了些睡意。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敲我的门,我似乎问了一声“谁呀”,便听到有人说:“是我,天悬。我们今日去赴仙池会,你忘了吗?”
我一时脑子没有转过来,缓了缓,方才想起来,昨日白夕送了帖子给我和天悬师兄,我们今日要去赴仙池会了。我连忙掀了被子下床,推开门便看见天悬师兄正含笑看着我,见我出来了,便对我说:“阿妙,等我们飞升了,我就娶你,如何?”
我嘻嘻笑着不答,拉了他往山下跑,边跑边说:“就要走了,我要去山下看看,以后不一定能常来人间了。”
说话之间,恍惚便到了山下小镇,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座破旧的庙宇,大门前搭着高台,高台上坐着一个人。
我抬头望过去,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世界仿佛突然寂静了。高台上眉目慈和宛若净莲的僧人正低眉垂目地端坐着,诵念之声有如天音。我的眼睛便挪不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听他诵经,听他发愿,他说他行经此地,发愿重修这寺庙,将于此为镇上百姓诵经七日,筹募布施。然后人们排着队一个个上前行布施,每行一人,便书姓名于纸,由他念诵祈福。
我听他一个一个的念诵那些人的名字,突然就那么渴望听到他念我的名字,仿佛我的名字本就应该从他的口中念出来似的。这念头一泛到心上来,我就像着了疯魔似的,什么修行规戒都不知忘去了哪里,随手取了身边不知是谁的荷包,便跟着排队的人们一步步往前,一步步向着他走过去。
我站在他面前仰望高台上的他,一旁的小和尚提笔抬头问我的名字,我的目光动也不动,只是望着高台上他的脸,大声喊:“我叫梅妙也!”
然后,我听到他唤我一声:“梅妙也。”
妙也。
不知是哪一年哪一日,混沌之中有人对着我赞叹:“好一树梅花,妙也,妙也!”
我在这赞叹中醒来,便见了那翩翩书生少年郎。从此日日听他书声琅琅,听他述怀感志,听他那一日对我许诺,说道若今番不中,待归来之时,便梅妻鹤子,终此一生罢。
他说:梅耶梅耶,知我心者,唯你而已。
他说:良友娇妻,你一身而为之,纵无知己,我何憾耶?
他说:若你愿许终身,何不落花以示?
于是我坠瓣于他指间,听得他抚我大笑,妙也,妙也!
妙也。
我听到那一声呼唤,那一刻,便已经明白——我,走不了了。
我对天悬师兄说,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陪着溯云。天悬师兄劝我、求我、甚至想要骂醒我,可是我就是执迷不悟了,就是认死了理,我说师兄你自己去仙池会吧,我不想飞升了,我不去了。
师兄说我疯了,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是着了魔,失了心,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这样欢喜过。
那样的欢喜,是漫长的千年之中,最让我放不开手的、浸满了整个心魂的喜悦。
后来我知道,一生之中,这欢喜,应是只能有一次罢了。过了这一次,便再不会有。
阳光透过眼帘,一片的艳红。
梦还清晰如在眼前,我闭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眼角,摸到了一片湿意。梦中那心动、欢喜的感觉那么清楚,清楚到把我三千年漫然淡然的心都扯动了起来。明明是一生仅有的喜悦,却不知为何竟催出眼泪来。
我起来出了屋子,蹲在灵泉边洗了洗眼睛。抬起头来看到那边花丛后面站着个人,目光恰与那人相遇,此刻我却没有理他的心情,坐在泉边静静地想那梦境。
“梅妙也?”声到之时,人亦到面前。
我正留恋着梦中的感觉,实是不想被打断,怎奈人家既然指了名道了姓,也只好应一声。一抬头,我却着实吃了一惊。
面前这人竟是昨日被我不小心撞了的帝子炎方,昨天被我装呆无视了过去,今天又被我漫不经心忽略了一回,这么一想,我竟是得罪了他两回。
我忙站起来道了一声:“见过三太子。”
“你认得我?”
他略略抬高下巴,很有些俯视的意味,我作茫然状道:“莫非我认错了?”
他“哼”了一声,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