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噩梦,分明是预知梦,苏敛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走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吵闹,从百歌楼里摔出一个酩酊大醉之人,滴溜溜滚到路中央,挡住了慕容府车马的去路。
“呸!没带钱还敢在老娘面前晃!”
“莺歌儿!莺歌儿!”地上那人烂泥似的扭动,半天不起来,干脆爬行着去攥那老鸨的裙角:“我要见莺歌儿!”
“莺歌儿还要陪别人呢!你啊,省省吧!”老鸨将自己的衣摆抽回手里,嫌弃道:“还慕容府的少爷呢,瞧瞧你那副泼皮无赖样子,糊弄谁?”
街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行人,堵着车马,前头管家模样的人忽而下马,走到车厢边,半撩开帘子。
“夫人,恩,明白,不逗留,这就走。”
似乎是接到了命令,他催促着车马动身,然而没动两步,地上的慕容卓浑浑噩噩一抬头,竟像是老马识途一般的认出了自己家的阵仗。
“哎!”他宛如新生了一根脊梁骨,四肢并用的站了起来,嘹亮道:“谁说我没钱?恩?我慕容家嗝——”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声宣告:“给我送钱来了!”
情节急转直下,慕容卓“蹬蹬蹬”跑到那高头大马前,一扯缰绳蛮横道:“祝旸,拿钱!”
好好一匹温驯的马被慕容卓拉扯的晃动不已,祝旸脸色难看的下了马:“少爷,小的护送夫人去护国寺进香,没带那么多银票.......”
“现银呢?”
“......”
“出门不带钱?废物!”慕容卓狠狠推搡了一下祝旸,气急败坏:“诚心让本少爷出丑!废物!废物!”他越说越气,竟将怒气都撒到了这年轻管家身上,拳打脚踢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这场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众人窃窃私语:“车中难道坐的不是慕容夫人?一家主位,如今又是朝廷命妇,都这样了居然还不管不问,任由家丑外扬?”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如今这位慕容夫人是续弦。”
“什么续弦,原本是个妾,大夫人病死了才上位,这慕容卓是大夫人的儿子,她当然不敢管教。”
“你小声些,别教他们听见了。”
马车中的妇人浑身僵硬,她五指蜷缩的抓紧了膝上的衣料,胸口起伏,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撩开门帘,皱眉道:“卓儿,住手。”
祝旸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这一声出,慕容卓仿佛一个被新猎物吸引了注意力的豺狗,迅速丢开了他,背着手漫步走到了马车前。
“你有钱的吧,母亲。”他皮笑肉不笑:“可不要告诉我你也没钱,你耳朵上的坠儿就价值千两,我爹送的。”
慕容夫人脸色苍白,她咬紧了嘴唇,细声道:“卓儿,青天白日流连在这样的花柳巷子,成何体统!”
慕容卓翻了个白眼,晃晃悠悠的转身,慕容夫人又道:“钱都是你爹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天上下雨掉的,容不得你这般挥霍,迟早要坐吃山空的。”
恐怕就连路过行人都能听出她底气何等不足,强撑一副虚架势罢了,慕容卓冷冷的裂开嘴,满面横肉挤的表情狰狞又险恶。
“我叫你一声母亲是给你脸面。”他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容夫人浑身一颤,冷汗湿透了重衣,她扶着马车壁的手指紧扣,发白,细弱的手腕像是承受不住那一重重的宝珠镯子。
慕容卓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暴怒的抬手,狠狠一扯马鬃,马儿吃痛嘶鸣,随后挣扎,整个马车剧烈的晃动,摇摇欲坠,慕容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车厢里仪态全无,强压着尖叫,地上的祝旸忍痛爬起,从慕容卓手里夺过马缰,一边安抚受惊的马一边吼道:“少爷!你胡闹也要有个度!马车失控伤着夫人,如何跟老爷交代!”
“我呸!”慕容卓啐了一口到他脸上:“你算老几?你就是这个贱人身边一条狗。少拿鸡毛当令箭,你信不信现在回去问问我爹,到底是我重要还是这个贱人重要?”
祝旸欲言又止,马车里的妇人却低声啜泣起来,她一边哭一边从手腕上卸下了镯子,又从耳朵上摘下了翡翠耳环,仓皇的递到慕容卓手里。
慕容卓一手叉腰,不说话,慕容夫人哆嗦着又将一根发簪拆了,任由一缕头发散乱在鬓边,看起来狼狈不堪,慕容卓终于缓和了脸色,将那一把东西揣进袖子里,扬长而走。
祝旸扶着慕容夫人坐正,放下车帘,驾车而走,车马声掩住了妇人的啜泣,这场闹剧方才偃旗息鼓。
苏敛冷眼看着,听散去的路人道:“官宦人家就是水深,嫡子千金贵重,这庶母啊就算抬成了正室,也还是抬不起头的。”
“更不用说妾室的孩子了,哎?现在这个慕容夫人有孩子吗?”
“没听说有,应该是没有吧。”
苏敛面无表情的抱着荔枝走回了杏林堂。
作者有话要说: 顾歧:来,握手。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