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之怨
过了一会儿,风白羽拄着青竹杖走了进来,他在床前坐下,替姜雁回诊脉。
“怎么样?”容迟问。
“王爷放心,姜姑娘已无大碍,日后只需好生调养便是。只是观姜姑娘脉象,底子较旁人弱一点,似是伤了根本,敢问姜姑娘从前可是生过一场大病?”
姜雁回蹙起眉头,仔细回想了一番,她这一生顺风顺水,并无病痛缠身,更何况是这种伤及根本的大病,正要回答“没有”,容迟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确实患过一场大病,先生可有办法根治?”
姜雁回讶然,正要问容迟,她何时患过这样的大病,风白羽颔首道:“这就是了,倒也不严重,还是那句话,需要好好调养。这里有一张方子,往后的日子里用药膳调养,不出几年,定可恢复如初。”
“如此,多谢先生费心了。”容迟接了方子,塞入袖中。
风白羽起身,轻舒广袖,朝着容迟的方向拜了拜:“风白羽先退下了。”
“先生慢走。”容迟看着风白羽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转头看向姜雁回,姜雁回一双乌黑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他。
“雁儿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
姜雁回怔怔的盯着他,秀美的面庞上布满苍白之色,她深吸了一口气,仰起脸来:“容迟,你放我走罢。”
容迟的面色僵了一瞬,半晌,他咬牙道:“为什么?本王待你不好吗?”
姜雁回摇头,身体微微颤抖着。睡了这么多日子,原本就清瘦的身体更单薄了几分,这样一抖,犹如那秋风中的落叶,风一吹,摇摇欲坠。
她心中千回百转,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容迟待她,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好,是裹了糖的刀子,是滴在刀尖的蜜,稍有不慎,便会被剜走心尖上的肉,痛得鲜血淋漓。
“三年前,你对本王说的那些话……”
“我不想知道什么三年前。”姜雁回打断了他的话,脸色愈发的苍白,“容迟,你这样的人,我惹不起。若是三年前,我真招惹了你,是我少不更事,我也付出了代价。”
大病一场,伤了身子,又失去了那么多记忆,可想而知,这代价有多大……
姜雁回紧紧抿着唇,有了密诏这件事,容迟的甜言蜜语,都是掺了毒,她不想信,也不敢信。
她不能沉沦,绝不能沉沦……姜雁回这样告诉自己,因为她明白,一旦自己泥足深陷,这辈子便再也没办法逃出他的阴影。
容迟的脸色阴云密布,眼底隐隐泛着猛虎噬人的锋芒,他狠狠盯着姜雁回的脸,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让她成为自己骨中骨肉中肉。
这个世上,负他的人很多,唯独姜雁回,不能负他,不许负他。
“你做梦!”容迟神色阴沉,冷声开口,“姜雁回,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你若想明白了,可以来寻本王,你失去的那些记忆,本王一个字不漏的告诉你。”
姜雁回在心中冷笑。她敢问吗?她能相信他的那些话吗?为了那道密诏,他可以编出许多的甜言蜜语,织出一个绮丽的幻境,等她沉沦深陷时,再一把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容迟,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姜雁回在心中低声道。一个字也不敢信。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姜雁回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衣角在门外一闪而逝,目光所到之处,是空寂的庭院,盛放的繁花。过了一会儿,重重花影后走来一道人影,随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小姐!呜呜,小姐!玲珑终于又见到你了!”少女穿过花影,冲入了屋中,抱紧了她低声哭着。
“玲、玲珑。”姜雁回讶然开口,“你怎么来了?我爹呢?相府其他人呢?”
“是摄政王让奴婢过来伺候您的,相爷和其他人还被关在别院中。”玲珑抬起一双泪眼,紧紧盯着她,“这些日子不见,小姐怎么清瘦了许多,可是那摄政王苛待了小姐?”
“我很好,只是很想念你们。”姜雁回抹了抹眼角,“你们没事就好。”
“可是阿兰他……”玲珑又呜呜哭起来,忽然她记起了什么,连忙止住了哭声,“对不起,小姐,玲珑不该提起这些伤心事的,摄政王也吩咐过奴婢,往后不许在小姐面前提起这些事。”
姜雁回握紧了拳头,猛地想起什么,连忙抬起袖子,从袖中取出一物。
玲珑睁大了眼睛:“小姐,这是……”
一块小巧精致的木雕,雕的是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罗裙,头顶梳着漂亮的发髻,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金折扇,折扇展开,遮住了半边面颊,只露出了一双灵秀的美目。
这木雕造型婉转流畅,雕工细致,少女顾盼神飞的神态栩栩如生,玲珑一眼便认出所雕之人是面前的姜雁回。
姜雁回怔怔的盯了这木雕半晌,低声喃喃:“是他,他来过了。”
玲珑轻声问:“可是林公子?”
她认识的人里,只有林见风这般手巧,从小到大,姜雁回屋里的那些玩意无不是出自林见风之手。什么样的木头,到了林见风的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