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带你们吃饭去。”
丁四儿看他那样子,心想自己怎就叫个跛子欺负着了,不免忿忿,立刻跑上钱,拦在那人面前:“哎,哎,我说!我这好歹也费了半天劲,怎么说叫好的子儿也该分我一半吧!“ 说完,指了指俩孩子手里的毡帽。
那人也不客气,竟抬起腿踹了丁四儿一脚,踹得丁四儿嗳地一声蹲下去了:”你一半?你的一半是什么?没个脸皮的东西,你自己的玩意儿不灵,还惦记小孩儿家的钱,跌不跌份儿?滚!不滚老子让你大变死人!“
丁四儿看他虽残但却不弱,不免惊骇,趁势跳远了,又挤笑鞠躬:“我开个玩笑罢了!打扰打扰,您走好!”
那人挒他一眼,懒怠搭腔,直接领了孩子往食铺子跟前去,一溜儿的美味——炒肝,肉夹烧饼,艾窝窝,散子麻花,豌豆黄儿,甑儿糕……看得让人目不暇接,这肚子鸣得也欢畅。
那人说:“大瓜子,小瓜子,你们就用自个儿挣的钱填肚皮,数数你们每个都有几个子儿……
大瓜子的毡帽里的钱多一点,就伸手抓了几个铜板塞进小瓜子手里:“我知道你饿了。”
小瓜子又塞回去:“你上顿都没吃。”
二人终于下定决心,买了肉烧饼和馄饨充饥,吃饱满足,又到黏食摊子跟前看做摊主做驴打滚。
和好的黄米面擀成薄饼,裹以红糖水馅儿,卷成一卷,再在黄米面里一滚,用刀切成一块块,用竹签挑着吃。
有诗为证云:“红糖水馅巧安排,黄米成团豆里埋,何事群呼驴打滚,称名未免近诙谐。“
大小瓜子没吃过,瞅着新奇又馋,就鼓起勇气叫那摊主——爷爷,来一份吧!
“就一份,我们两个分着吃。”大瓜子又补了一句。
余下的钱都搁蓄起来,好节省了给下一顿的肚子。
吃饱了,那人又领了大瓜子小瓜子走,一直走出胡同去,拐个弯往陶然亭去。
孩子同这人混了半日,也打消了点戒备,叽里呱啦说一路,那人便略知这大瓜子小瓜子的来历——原都是生来无主的孤儿,跟着杂技班从山东到河北,一路来到京城根儿,看热闹的功夫,俩人就跟大队伍走散了。
“老爷……”
“别喊老爷了,就叫严师傅吧。”
“严师傅!”两个孩子整齐叫了。
土丘无亭,四周是光秃秃的城墙和芦苇塘,倒是聚了不少青年少年,练棍棒捶戟的,练摔跤举凌子的,抖空竹翻筋斗的,还有咿咿呀呀吊嗓和哇哈哈哈练笑的。
严师傅边走边给两个瓜子训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们基础功不错,但还得打磨,谁不想扬名立个万儿呢?但自己的饭碗还得自己挣!“
往里走,是几个小男孩对着芦苇塘唱——
“叹英雄枉挂那三尺利剑,怎能够灭胡儿扫荡狼烟。 为五斗折腰徐州为宦,为亲老与家贫无奈为官”
童声缭绕,起伏哀怨,又岂是这般年纪的孩子所参透的悲悯众生之苦!
进了一个大院,里头噼里啪啦的踢腿吆喝声,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可奇!
一个个干瘦的小人儿排着队一边踢高腿一边喊戏文,先不管唱,先要记词儿,把词儿都得记得跟刻在脑瓜子里一样。
一不留神,背错了,迟疑了,忘词儿了,一根竹板子招呼过来——
那打板子的师父比严师父看起来还威严,挥过去,毫不留情。
另一队,三两人,在练眼睛,对着一炷香,眼珠子墨白点顿,跟着烟影子转左转右,旁边也站着一师傅,手里也握着把竹板。
眼睛跑了散了,眯了流泪了,也是啪啪两声!
严师傅进来,众人不敢回头望,都拿余光觑他身后两个矮不溜丢的小囡儿,稀奇,但也要压着笑。
“徐老公可在?”
“在上房躺着。”拉胡琴的师父往严师傅身后瞅了瞅,也微微一怔,没说话,继续调弦子。
二进院里就安静得多了,只有四间红瓦绿柱的房,正东头就是徐老公的房。
严师父立在门口朝里喊:“徐老公,给您带了俩孩子过目。”
半天,没声音。
隔了半晌,响起一声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音来:“进来吧,小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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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捉虫
瓜熟弟落(三)假美娘坐拥戏园坊,真娇娥麾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