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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岳阳咬紧了牙,顺着山势,头也不回向山下奔逃,风从他耳旁呼呼吹过,前面的山石转眼间就落到后头。他慌不择路,闷头直冲,树木和长草的枝叶划在脸上犹如刀割,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之前在老人面前绵羊般的文弱书生这时候仿佛变成了出笼的野猪,一头扎进草丛最深处。
老人出山洞来,驻足稍听,很快选准了方向,只见他纵身而起,腿不弯曲臂不摆动,直挺挺地迈开大步,追下山去。
武岳阳怕老人醒转追来,马路上没有树木遮挡,月光下极易显露身迹,只好沿着马路,在过人高的长草里穿梭。
忽有山石滑落的响动,武岳阳赶紧伏身潜于草丛。
老人失了武岳阳的踪迹,急忙攀上身旁的大树,居高临下四处寻找。
武岳阳不敢稍动,他不知道刚才踏落山石的响动是由老人引起还是山上的野物所为,静静地候了半刻,除了蝉虫的啾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听不到别的声响。武岳阳惊起一身的冷汗,他大着胆子轻轻拨开芦苇杆,四处张望一番,不见任何人影。
武岳阳长叹一声,怪自己吓唬自己,转过身来便打算继续逃跑,这时却隐隐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头顶猛然一阵风起,响起呼啦啦风吹衣摆之声,再回头去看,却见老人如凭空钻出来一般,背着手,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
月光下,老人浅笑着戏谑般地看着武岳阳,“真是奇怪,小三子憨直粗钝,却怎么生出你这么奸诈油滑的小子来?”
武岳阳逃无所逃,瘫坐在地上,并不答话。
“你不起来,要我拎你回去么?”
“你杀了我吧。”武岳阳道。
“我干嘛要杀你?你可是我的好孙子呐。”老人见武岳阳冻得直打寒颤,上前两步将武岳阳拉起,“夜里山风硬,快回去吧。”
“哼。”武岳阳甩脱老人的手,极不心甘地向山上走去。
回到山洞,老人怕武岳阳着凉,封挡了洞口,重新架起篝火。武岳阳赌气不理他,梗着脖子坐在火堆旁烤火。
老人揭开腿上缠绑的软布,只见伤口又抻裂开来,血水顺着小腿流进鞋袜里。
武岳阳见他腿伤加重,心里有些不忍,他道:“别跟我耍苦肉计,我根本不信你那些话,你放了我吧,你尽快去县里疗伤,我急着回家。”
老人停止包扎伤口,抬头皱眉道:“你不信我?”
“你那故事编得破绽百出,让人怎么相信?”武岳阳道。
“你倒说我听听,都有什么破绽?”老人道。
武岳阳正过身子来,直视着老人问道:“我爹回山见到奶奶病故是在什么时候?”
“宣统八年。”老人回答。
“长辈们习惯用老朝历,你说的宣统八年,即是民国五年,这时候大清早亡了,辛亥革命后中国东部沿海一带率先改革,废除封建旧制,龙虎山的宫观田产怕早让江西都督府收回了去,我听闻前些年曾有龙虎山天师举家迁至上海,住进洋人的租界,还成立了什么道教总会,这不会有假吧?那么龙虎山上的“三少爷复仇记”又是哪些戏子唱的好戏?”
“我以为你只是当故事听了,不想你听得这么仔细,这一段的确不是我疏忽遗漏了,是我故意隐去,你愿意听,我便说与你听吧。”老人微微感叹,脸上写满了落寂。他长叹一声,望着虚空继续道:“那是宣统三年,辛亥革命爆发,各省先后宣布独立。转过年来,大清朝在内忧外患中终于倒下了,末代清帝溥仪很快退位,清朝灭亡,民国兴起。临时大总统孙中山任命李烈钧为江西都督,同年,江西都督府下令,取消龙虎山张天师封号,并取缔天师府所有的封地。
天师率众匆忙逃往上海,浩浩荡荡近百人的队伍中,只少了喜墨母子和留守活人坑的张元顺。喜墨执意留下,小三子仍旧在县上读书,喜墨则一人伺候着山脚的几亩薄地。
宣统五年……你所说的民国二年,北方旱灾。大总统袁世凯请天师祈雨,天师连夜赶到京师,立即登坛祈来一场大雨,轰动了全国。民国……”老人稍作停顿,皱着眉,换回他熟悉的清朝历,“宣统八年,大总统下令,恢复张天师封号,发还天师府产田,张氏族人得还祖庭龙虎山。
不巧这时大总统病重而亡,‘中华民国道教总会’始终未获朝廷承认,天师急于促成此事,或留在了上海求人疏通,或游走江湖筹措款项。是以出事之时,天师并不在山中。”
“在八个身具道法的道人看护下,有人能偷了宝贝去而不被发现,鬼也不会信!”武岳阳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这八人布了八卦锁龙阵出来,以为牢不可破,有些轻敌,这便给盗贼留下了可乘之机。况且,这八人所布的八卦锁龙阵并非牢不可破。”老人黯然道。
武岳阳嗤之以鼻,“哼,算你编得周圆。可我好歹也要回趟家去,问我爹你所说是否属实。若爹娘同意,我定会随你回山,否则你便杀了我也万难从命。”
“你爹对宗族怨念颇深,他自己自然不肯随我回去,又哪里肯让我带走了你。”老人见武岳阳眼珠滴溜溜乱转,便翻眼道,“你莫耍小心思了,绑我也要将你绑回去。”
“我打定了主意不去,你若用强,我就饿死,你带我尸身回去吧。”武岳阳怒道。
老人被他气笑,“使泼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