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南方!
如果“周牧”这个名字,不止简简单单只是一个回忆的符号,存在于最深层的意识里。只有在被人唤起,在睡梦中被潜意识折腾起来……的时候,还有那样明显的一丝震颤,下意识里会回头,会茫然找寻。其他的,又还有什么是具备存在的意义的呢。
但是同时,一个人,怎么也不会去仔细思考过,姓名对于他自己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些什么?同时,又还能蕴含了怎样的特别。
这一点,在他叫做周牧的时候,在那伟岸挺拔,脊梁如山的父亲——周平远,以那样郑重的表情告诉他,从今而后,正式上学念书,除了在家里呼唤的乳名外,另有一个顶正式的名字,要世间的人如此认真的称呼。凭着自己的努力和作为,或是被人称道或是被人唾弃,又或者寂寂然,泯然于众……
总之,这一符号就此将代表着他,越流长越多铭记的陪伴着走完一生。
那时候,他是感到如此的新奇和欢喜。
作为旁人来讲,很难想象,一个父亲,在对自己的孩子阐述乳名与学名这件几乎人人都会经历的事情时,又怎会用到这样艰涩的语句。而在这些断言的后面,到底代表了的,又是谁的深刻和别样的隐情?
南方。
很多年以后,周牧或者称之为“十”的这个人,在追忆生命初始印象的时候,往上所能追溯到的源头,最清晰的画面,仅能止步于这个词语以及那山山水水所带来的实质意象。
在那个世界所纪元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期,在那底蕴深沉,雄狮惊醒的文明故国里。对于青年一代的召唤,特别是对周平远这样有着满腔热情、极大抱负的青年,最能唤起他们血液里的激昂基因的,便是“西部大开发”这一莫大的号召。
从地理方位而言,确实,那是西部之遥。但从实际的地域辨别,周牧和他的父亲,跨越过的却并非是丛山峻岭、是黄沙戈壁。
他们走过的旅途,确切来讲,是“渡”。
从渡过母亲的黄河,到渡过滚滚的长江……
渡过那些知名的,未名的河流湖泊,渡过朝霞晚雨。
舟楫往返,渡过的,是周平远,对脱离国家研究院事业的低谷,是他另创高峰的憧憬。
周家父子从此岸到彼岸,渡过一个时代,渡过一代fēng_liú。
当然,这一切,在彼时的周牧心里,是没有如此神圣或辽远的认知的。在他们踏足那片高原,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时。最让周牧感触深刻的,是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细雨和阵阵风鸣。
高原,如果没有风、没有雨的高原,将会是怎样的无趣。
旅途在走到九十九步的时候。周牧再也挪不动疲软的腿脚。梨花深处,身背沉重行囊的父亲,在那风尘满面的笑容里,神秘叮嘱他从此时此刻起,要认真聆听。
聆听什么?聆听那挂在大院墙头上的高音喇叭,也许就在即将到来的下一时刻,便会突然播报出“欢迎周牧同学。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可以想见,那一定会是一个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对于一个跋涉了半个国土的孩子而言。
而父亲——周平远,那张平日里严谨的面庞突然舒展起来的温柔,更似乎印证了这一点。他如痴如醉的聆听着喇叭里传出的《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这样的歌曲。并在这充满激情的旋律中,更似乎在内心深处,为明天的到来而踌躇满志。
在周平远毫不吝啬的预支着也许明天才会到来的美好时。他却从未在意,他的一句不实之言,却使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名字,因为渴望,而从根本上,产生了绝对的认同。
周牧,一个抛离故土,跨越了大半国土,随父远赴边疆的小孩。在那样的年纪里,他未必能关注到生活的全部,但却不妨碍他,有着自己感触,有着自己的述求。
便在那一刻起,周牧是如此痴迷的盯着那架铝皮喇叭,期待在它宏大的声响里,在那字正腔圆严词正义呼唤出自己的名字来。
一天,再一天,一月,再一月……时间很快溜走。
周平远到的地方,是西南某省的一个地市级大专院校。作为这一领域的年轻学者,他未来的光景,从他到来的那一刻起,所得到的礼遇,似乎便远比他所能遐想到的未来,更加辉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那勇往无前的意志,以及急迫想要奉献一切的决心。
为了尽早摆脱儿子在生活上对他的依赖,减少他在生活上的干扰。周牧仅随着父亲度过不足两周的职工宿舍生活,便被彻底的寄养在院校附小的实验园里。
当然,发生的这一切,从一开始,周平远那个小他七岁的妻子——吴萍,自始至终,根本就不赞成,甚至谈不上所谓的理解。
一个从学生时代起以仰慕知识和才华的痴迷,与自己的导师产生爱恋,并且成就了一段婚姻的少女。在匆忙的婚嫁、结合、生产以后。对生活表面的五光十色早已渐渐麻木。学识成就了她的眼界高度,而宽广的视野所带来的,却未必全是灿烂的光芒。
婚礼毁了她的学业,生活一开始的停滞,伴随着那些杂乱无比的柴米油盐。整日里锅瓢碗盏间的穿梭,让她产生一种同龄人所没有的卑微感。
那卑微的一切根源,只仿佛仅仅是因为一段错误的迷失,原本正面颊红晕的沉陷在所谓美好爱情的衣衫下,却被突然撩起五彩的纱裙,触目所见的却只是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