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茹男由着她摆弄,她现在连抬起手都困难,只能靠在墙上,缓慢地转动脖子:“这里不是你的公寓?你在这栋楼里有两间房?”
“这是露姐的公寓,那些人想不到我们躲这里的。”吸饱血的餐巾纸皱成一团落在地上,孟筱翎皱着眉头:“这样下去不行,要叫救护车。”
她说完便摸向殷茹男皮衣内侧口袋,想找出手机拨电话,指尖才触到皮衣衣襟,皓腕便被沾满鲜血的手钳制在掌间。
顾不得手腕被捏得生疼,孟筱翎急道:“到现在你还不肯打电话叫救护车吗?你受的可是枪伤!”
听到孟筱翎语气中的一丝焦急,殷茹男仔细审视着她的眼神。
“她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着急?是了……对孟筱翎这个女人来说,现在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庄杰的狗把她吓坏了,她现在只能靠我来对付外面那群人。我要是死了,她就是没了底牌的窝囊庄家,不管哪一家出牌,她就只能任人宰割。不过,等她报了警,我就只配留在这里等死了吧?所以你才这么急着寻找电话……一旦拿回手机,这个女人第一个拨打的……只可能是报警电话……吧?”
30年的扒手生涯,让她习惯了捕捉每一个人眼神中最丑恶的角落。然而孟筱翎的目光令她的想法动摇起来。那双纤细的、散发着灵气的瞳中,充满了责怪与不解,甚至还有焦急和怒火,却找不到一丝想象中的狡黠。
“你怕我报警?”孟筱翎有些拱着鼻子:“那你也得活着我才能报警抓你啊!你看沙发都快被你的血染红了,再犟下去有意义吗?”
似乎为了印证孟筱翎的话,殷茹男眼前忽的一阵发黑,连继续钳制对方手腕的力道都扯了回来:“你用固话打吧,你的手机不在我身上。”
“那你的手机呢?”
殷茹男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快只能被称作“烂塑料”的东西。孟筱翎依稀看出这块烂塑料应该就是殷茹男那台“诺鸡鸭”手机。从它目前的惨状来看,要是没有这台诺鸡鸭,殷茹男身上至少还要多一个血窟窿。
“你命可真大呢,这枪打的是胸口。”孟筱翎起身便去翻找药柜:“不过这下糟了,一个手机都没有怎么叫救护车,你还在出血……”
“这房子……房子里没有固话吗?”
孟筱翎好容易找到一卷纱布,却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纱布卷一溜往屋里滚去,孟筱翎一边在后头追,一边回头解释:“露姐很少在家,就没装电话。你别怕,我先帮你止血,”
“你学过医?”
“没有。”
“上过护校?”
“设计学校毕业……”
“子弹留在肉里要化脓知道吗?”
孟筱翎两手捧着纱布,头摇得拨浪鼓也似。
在一阵阵失血造成的眩晕中,殷茹男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还是我亲自来吧,我怕死在你手里。”
术业有专攻,这句古语正是中学语文课本里学到的。这个晚上,孟筱翎对此话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她就站在一旁,亲眼看着殷茹男一步步自救自疗。药柜里的东西被孟筱翎翻得乱七八糟,殷茹男强打精神仔细辨认,从里头挑出几样药品;又在孟筱翎的扶持下走到厨房,用炉灶将刀片烧热消毒;落地的纱布泡在热水里杀菌;一只生脆的苹果咬在了殷茹男几乎失去血色的唇间,防止她失声痛呼。
一切准备就绪后,殷茹男让孟筱翎搬了个凳子到大衣橱前,对着橱门上的镜子,开始了她的自疗。
接下来这段记忆,恐怕是孟筱翎近几年来最刺激的一段经历。在相当于食客与铁板烧厨师之间的距离上,孟筱翎欣赏了一整套非专业取子弹过程。当殷茹男用刀片生生割开腹部伤口时,孟筱翎眼前一片血红,并不能看清太细节的东西。但她的耳朵却清楚地听见,皮下脂肪被刀刃分开时,发出果酱搅动的声音。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眼前过于震撼的景象令她忘了该做什么。直到殷茹男气若游丝地唤她帮忙包扎,孟筱翎才惊觉到两颗子弹头已经静静躺在了那团棉花里。整个过程,几乎都是殷茹男一个人独立自救,孟筱翎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帮她搬了个椅子。
还有就是,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