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才说:
“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李文森看着钻子离她越来越近,慢慢闭上眼:
“如果你仁慈,记得给我打一点麻醉药。”
她轻声说:
“这种方式有点疼,乔伊。”
……
尖尖的钻头在灯光下闪耀,就像镶嵌着钻石。
乔伊把钻子凑近她的额头,那是脑外科经常用来开脑的部位,古时候的医生会剃掉病人的头发,在头皮上画一个十字。
但乔伊无需这么做。
他对人体身上每一块骨头的构造了如指掌,就像熟悉自己一样。
他慢慢地俯身,把钻子对准他手指下头颅的某一点,然后,用力按下去。
骨粉像木屑一样抛出来……随后是大脑,脑浆会从脑子里流出来,如同某种花生饮料,而人的脑子曲曲折折,和核桃真的很像。
李文森一动不动地躺在实验台上。
随后她皱起眉。
“嘿,我说。”
她转过头:
“你是不是锯错了地方——卧槽。”
李文森一下子坐起来,像后坐去,却因为起身速度太快,而实验台又太狭窄,一下子没有把握好平衡,直接从台子上滚了下去。
……
“你看吧。”
乔伊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头骨:
“我说过,只要你转头就会醒了。”
“……”
李文森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实验台上一具带着绷带的干巴巴的尸体,难以置信地说:
“这是尸体解剖台,乔伊,你居然让我躺在一具木乃伊身边午睡?”
“显而易见,因为我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乔伊平静地把男人的头骨像切西瓜一样锯开,然后熟练地从他已经干瘪的大脑里取出一个已经脱水的大脑:
“这里距离西路公寓五号有半个小时路程,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而你在帮我做分析的过程中像一条毛茸茸的博美犬一样直接趴在我鞋子上睡着了,不能走路这点让我有些困扰,只好把你抱到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让你休息。”
李文森:“……”
乔伊头也不抬地把手里的大脑递过来:
“磁共振和分析结果。”
“……好。”
刚睡醒就被李文森认命地接过大脑,走到门口:
“我真好奇,你哪天也能为我做一件事?比如煮个饭什么的”
……
乔伊手中的钻子停住了。
“说不定我做过。”
一秒钟的停顿如同幻觉,李文森打开门,半边身子刚进入外面干燥而阴冷的走廊,就听到乔伊漫不经心地说:
“只是你总是不在罢了。”
……
最近时常有人想拜访乔伊,以致乔伊不堪其扰,直接把实验地点从西路公寓五号附近搬进了这个距离他们住所半个小时路程的鬼地方。李文森接到的电话有来自英国的,来自北欧各地的,来自东欧各地的,有来自那兰色布斯台音布拉格的,中蒙边境一个偏远地方,还有一个来自塔乌玛法卡塔尼哈娜可阿乌阿乌欧塔马提亚……全长八十五个字母实在说不完的据说坐落于新西兰的某个神奇地方的一位隐居的物理学家。
……
不过还好,做磁共振的地方和乔伊的新实验室只相差一条走廊。
李文森拿着写好的报告走出斯蒂芬楼,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实验室里的电钻声已经停了,走廊里一扇一扇白色的房门关闭如同船舱,里面储存着各式各样的男人、女人,一部分的男人,和一部分的女人。
冰冷的灯光从她头顶落下,让人联想起停尸房。
这也的确是停尸房。古人的停尸房。
墙壁上的液晶屏幕播放着她和乔伊上次在日本拍摄的古代洞穴细节,房间角落放着一具华丽的空棺木,用帘子盖着。而躺在解剖台上的男人双目无神,脑壳空空,眼眶里的眼珠在他临死前已经被活生生地挖了出来,填补上了白玉、玛瑙和黑曜石。
这个男人,生前是个贵族,死后是个祭品。
而三千年后,他的尸体又被他的后代从坟墓里偷了出来,漂洋过海,来到他同时代的人从未到达过的地方。
……
她轻轻推开实验室的门。
乔伊不在房间里,通往化验室的隔门微微开着,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我明白我在做什么,教父。”
他修长的身影站在显微镜边,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冷光灯,他半边侧脸沉在阴影里,如神祗一般让人屏息。
“我不需要你来帮助我,恕我直言,你从二十年前起就没赢过我一盘棋,我实在看不出你来中国的必要性。”
他语气里没有嘲讽的意味,有的只是“乔伊式”的理所应当。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