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乾清的父亲早年在洛阳拜了赫赫有名的邵先生为师,即厢泉的师父邵雍。那时邵雍还年轻,而乾清的父亲更加年轻。他不务正业,对象数、算卦之类颇感兴趣,故而拜师。然而之后不久就弃之不学,反而开始从商,创下万贯家业,几十年后,竟成了江南有首富。
在这个尚文的年代,文人辈出,江浙一带尤甚,fēng_liú才子数不胜数。乾清纵然受过良好教育,琴棋书画、吟诗作对都略知一二,但他不感兴趣,资质甚佳却碌碌无为。
乾清天资聪颖,却终日不求上进,不理家业。夏母时常抱怨,自己的儿子是个典型的败家子。从另一面来说,他为人倒是正直,好奇心旺盛,也敢于冒险。若说技能,当属射箭为上乘。
夏家,家大业大,乾清用得起好的弓箭,请的起好的师傅。射箭作为孩子唯一的正经爱好,所以父母起初对并不反对,乃至一发不可收拾。
乾清天资甚高,又感兴趣,久而久之,夏乾清的箭术在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然而他没有实战经验,随着西北战事愈演愈烈,乾清也“蠢蠢欲动”,父母自然不肯让独子有这种念头,遂禁止他再携弓狩猎。
乾清没有办法,只好在自家的院子里引弓射箭,白日去射落柳叶或者杏花,或者让弓箭没入石墙。
即便是这样足不出户,他的技艺却越来越精湛。
《战国策》有云: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百中。百步之外可射落杨柳的叶子,即百步穿杨。而描写飞将军李广“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则体现了其射箭的力度。
乾清都可以做到。
此时,乾清背着弓箭,悄悄的从庸城府衙远处的小巷子里绕回客栈。他观察过庸城府衙四周,只有这家风水客栈位置最好。
而整个客栈之中,视野最好的房间,就是厢泉住的房间。
另一间房的视野也不错,在厢泉房间的隔壁。乾清自然选择厢泉所住之地了。
他摸黑进了客栈,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周遭一片漆黑。那个矮个子尖声小二不知道跑哪去了,乾清也不想进惊动任何人,便轻手轻脚的踩着楼梯溜上了二楼,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间还是和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乾清上前,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窥探着外面。清幽的月光瞬间照进房间,从窗户缝一下子洒在桌子上,幽幽的照着桌上的一盏小油灯和装茶的葫芦。
今日风大,而此时却减小了不少。而且这房子的朝向正好背风,乾清庆幸这天时地利,否则窗户一下被风吹开,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听着呼呼风声却听不见蝉鸣。蝉似乎真的在一夜之间死绝了。眼下已是秋日,这样寂静的夜晚令人感到丝丝凉意。乾清有些惊慌恐。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庸城府衙的整个院子,月华如水,庭下如积水空明,然而树影交错遮住月光,院子里倒是不亮堂了,唯有树影轻轻晃动。
没有任何异常。偶尔有几盏零零星星的灯火飘过,那是杨府尹的家丁而非守卫。
乾清远望,城里的烟雾不断,灯火却在逐渐熄灭。他知道,兴许是大人下了什么命令,如果再燃灯火招来狸猫,怕是这风大火势更加难以控制,故而全城灭灯。
所有人都认为青衣奇盗向西街逃跑,全城点灯无甚用处。
看着全城一点点暗下来,有种被黑色侵蚀而不见天日之感。乾清顿觉呼吸急促,双手微颤。
庸城府衙附近没什么人,可远见西街却灯火通明——烟花巷子,那是离庸城府衙最远的街道,夜夜笙箫。不知赵大人他们进展如何?只怕是竹篮打水。
乾清心里七上八下的,庸城府衙还是没有动静。他心里嘀咕,莫非自己想错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弓,是柘木所制,漆的光亮却无装饰,乍一看只是普通的弓。然而柘木的弓身坚硬,水牛角贴于弓臂内侧,将极好的牛脊筋腱用黄鱼鳔制胶粘合才得此弓。看似普通的组合,实际上却是杀人的恶魔。
乾清手有些颤抖,他不打算杀了青衣奇盗——杀人,这一点他想都不想,只希望射中青衣奇盗的腿,如此行动不便,定可以擒获。
他能射中吗?
月朗而风不清,秋月惨白,映着乾清的脸和那皎月同色,嘴唇也是苍白,显得鼻子英挺,脸的棱角更加分明。他虽然恐惧却不失了英气。
无论结果如何,就在这一箭了。如此重要的任务非他夏乾清莫属。
突然,庸城府衙门口的灯灭了。那里距离他很远,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正在乾清凝神屏息观望之际,却见另一盏灯也灭了。
乾清顿觉得奇怪。灯火的位置在庸城府衙的正门口,灯火灭的诡异,悄无声音,似乎是自然被什么人熄掉的。每一盏灯火都是家丁在提着的,如此熄灭,必有蹊跷。
接着,又一盏灯火灭了,整个庸城府衙的大门到院子那里一片漆黑。
乾清纳闷,出了什么事了?
府衙的院子十分古老,同石灯一样是魏晋时期的。院里石灯的火没灭,一直燃着,一个个小亭子般,乾清视力好,甚至看的清上面的莲花纹饰。此时就在石灯旁边,一个灰色衣衫的家丁提着白灯笼,似乎在做常规巡查,灯火正好照在家丁脸上。
就在那一瞬,乾清赫然发现树上有个黑影,就在家丁身后。他心里一惊,只见那黑影迅速跳下,无声无息的一掌劈在家丁的后脑。
乾清暗暗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