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苍茫夜色下,厢泉却是一身雪白,这种颜色在暗夜中显得突兀,却又让人感觉自然而安心。他的声音也不同于这黑夜,淡然而沉稳。
“你倒答的轻松。人们对于麻风病总会感到恐惧,我原本不甚了解,但近日翻阅先生的书籍,倒是收获颇多。这种疾病让人恐惧,因为它是致命的。发病之人的样貌也令人恐惧——毁容、残肢,视力也会受到影响,似妖魔而非人。一个女子得了这种病,单从她自身而言,怕是难以接受。”
傅上星什么话也没说。他与厢泉的交流如今看来就像是医术上的讨论,似乎不掺杂私人感情,这点让乾清诧异不已。
面对傅上星的沉默,厢泉语气越发冰冷,平调中带着些许指责:“为了碧玺,你很残忍。”
傅上星突然苍凉一笑,比秋日寒霜还要炎凉百倍,让乾清为之一颤。
“她值得我残忍,”随即他颇有兴味的转向厢泉,眼里却黯淡无光,“易公子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关于碧玺,几乎是知道所有。”厢泉只是望着他,目光中竟有怜悯之色。
乾清几乎什么都听不懂,他唯一听懂的,是碧玺和红信都染上麻风。乾清心里犯嘀咕,水娘居然藏着麻风病人,西街居然还能顾客盈门!
麻风一直被认为是“不逮人伦之属”的恶疾,得病之人或毁容或残体,外貌丑陋,不似人形,若是死亡也不能留得全尸。它传染性极强,在唐代之时才对此病有些认识,有隔离一说,故而有些地方有“麻风村”的存在。
傅上星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残忍?对碧玺就不残忍?呵,孙思邈早已对麻风病作了详叙,疾风不出五种,五风所摄,麻风病不一定致死。这不过是种病而已,得病了就治——人们为何惧怕?”
他说的平淡,眼眸中却掠过不安与愤怒。
厢泉紧紧盯着他,拐杖也狠狠的戳烂了地上的秋叶,似是扎根到湿润的土地里。
乾清听得稀里糊涂。只见傅上星微微闭起双眸,待他睁开,平静许多,不紧不慢的问道:“我与碧玺之事……易公子是何时怀疑我的?”
厢泉“唉”了一声:“想来最初那晚,我与你在医馆相见。桌上燃着红烛。若非有患者进门,你是不会点燃它的,红烛太贵了。我淋雨进门却未见人,而红烛却一直点燃的——你知道我会受伤,你在等我。”
傅上星惊讶道:“只凭借一根蜡烛就——”
“当初只是好奇而已。你与青衣奇盗有勾结,这还是后来才知道的。而我当时不曾料到,你竟然与西街的事有关。如此说来,还是因为乾清。小泽夹在书中‘乾坤何处去,清风不再来’一句。这种诗不适合这样的女子。显然是藏头诗,指的乾清的名字。”
提及曲泽,傅上星眼里微微闪光,良久才道:“她喜欢夏公子,我知道。”
“记得我与先生见面,问过先生名姓的问题。本家姓傅,但是非医药世家却取了上星为字——一个穴位。我当时笑言猜测小泽姓曲,竟然猜中。这也是因为曲泽穴的原因。很好解释,先生行医,你与小泽的名字都是你取的,都是穴位名称。”
傅上星挑眉:“这有何干?”
“我生来就喜欢猜测,你为自己取名,是在你学医之后。小泽与你可能是在学医之后认识的。你与小泽毫无血缘关系,不同姓名却同种类——显然两个穴位名字,皆是你行医后取的。再论性格,小泽与夏家丫头谷雨性子很像,并无很强的尊卑观念,而且同样的机灵——是因为她们生长环境类似。这是一种普遍的识人方法。性格多决定于人的早年经历。谷雨早年生活艰辛不尽人意却有兄长的守护,这是谷雨的生长环境。如果小泽与她类似,那么必然也有一位如同兄长一般的人守护小泽。可见你与小泽当真亲如兄妹。而却有不可忽略的一点——你们不是亲兄妹。”
傅上星眉头一皱,厢泉接话道:“恕在下唐突,先生英俊多才,小泽可爱美丽而且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你们年龄相配而且性格相投,毫无血缘关系但是长久相处,为何不生任何情愫?只是亲情?小泽喜欢乾清,而先生也对小泽没有男女之情。这就奇怪了。”
乾清听到这真是吃惊了!易厢泉这木头居然还会注意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厢泉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只是我的胡思乱想而已。其中有种极大的可能,那就是双方都有喜欢的人。小泽的情感易于体现,喜欢乾清。可是先生你呢?”
傅上星本是愣住的,突然就笑了:“易公子真是……”
“先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先生相当出色,所认识的女子也当时出色之人。先生兢兢业业,你的心上人而多半是行医遇到的。如今的女子通诗词的不少,有才艺的也不少,性格温婉的也很多。但是限定在庸城却少了。如果先生真对某位女子有爱慕之情,为何不去见情人?为何毫隐藏的毫无痕迹?我打听过,大家都不知上星先生有什么喜欢之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爱之人,那么先生必然与此女常见,如何常见?久病才能常见,因为你是郎中。”
乾清这时趴在木板上,心砰砰直跳,激动不已。这种媒婆才会关注的事,居然被易厢泉这木头看了个通透,他与常人的思维真是不同的。更令乾清诧异的是,易厢泉居然还能由此断案……
“这是我在事发前闲来无事所想的,但是我耳闻碧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