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恒的脸色一片铁青,深邃的五官都含着几分隐怒,他压低了声音,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嗯,原本就疏通的差不了几分,现下b市有人顶着,碍不了事。”
岑蓝唯一的那分力气也游离出了身体,她从小养成的坏习惯,一旦遇见了事,只想着闷头大睡,自欺欺人的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生离死别的噩梦,等到天亮了,梦醒了,日子还是跟原来的一样,自己的爸爸就在房门口,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笑着喊她吃饭。
“我要睡觉。”她有些抗拒身边人的温暖,现在她只要一个人就好,一个人藏着躲着,爸爸看着心疼了,就会出来像小时候一样赶忙跑过来哄着她。“你出去吧,我要睡觉。”岑蓝生出一股执拗,推开了顾卿恒,卷过了被褥,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顾卿恒站在床头,看着她紧闭着的双眼,苍白的脸颊,这哪里还是七月里,凤凰花丛下那个明丽动人,巧笑嫣然的姑娘。心里第一次腾升出彻天彻地的后悔,他轻轻转身走出了房间,不经意的一个眼神间,闪过一抹森然的狠厉。
苏志勋一直坐在医院的休息室里,旁边还站着几位穿着立领衬衫的侍从,看见顾卿恒从房里出来了,他皱了皱眉头,捋了捋外套下摆,起身问道:“接下来什么打算?”顾卿恒的拳头紧握,额间隐隐暴出几根青筋,苏志勋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嘲讽道:“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但是我清楚你,就算回了头从来一次,你也还是一样的做法。”
“与其想着怎么安慰你的女人,倒不如好好斟酌,接下来该怎么走。”苏志勋难得的正经,说起话来一针见血,“这次你提前了日子出来,那边,想必也很快会有动作了。”
顾卿恒凛然的眼风扫过,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那晚,夜中夜的消息,是你拦下的?”原本苏志勋一脸严肃的模样,听了这么一问,反而莞尔一笑,神情几分戏虐:“我哪里这么大的本事,只不过你女人愿意委曲求全,偕同了钱家一起封锁了消息,这才拖住了老鬼,也逼急了老鬼。”
空旷的过道里,偶然响起几声孩子的啼哭声,顾卿恒心里一片空明,茫茫然间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扎了一刀,那种疼,找不到出口宣泄,只能一口气死憋着,每一次呼吸都叫他撕心裂肺的痛一次。
“子勋,以后你,千万别来这么个女人也叫你慌的难受,否则,我也一定站在边上,好好的笑笑你。”顾卿恒笑的几分颓唐,一个大男人,却守不住自己珍惜的女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的颓败。
门外似乎一直有人在悉悉索索的走动,岑蓝却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探寻一番,窗外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似乎又是一年的秋天到了。怎么又是秋天,似乎每一年的秋天都是没有好事的,不同的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有力气挣扎还有力气控诉,可到了现在,身体里那些个热血,冲劲,似乎已经全部干涸枯死。
她真的有些累了,很累了,睡意一阵阵上涌,迷蒙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冷潮湿的操场上,自己一圈圈的在煤渣跑道上奔跑,明明已经快到终点了,可是脚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急的都快哭了,天又突然下起了大雨,慢慢的腿上沾满了泥水,她喉咙里憋着鼓气,想叫却叫不出来。而远处似乎一直站着一个人影,手里还端着些什么东西,耐着性子,静静的等着自己。
是他吗?是自己的爸爸?岑蓝有些迷惑,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叫:是的,一定是的。她心里狂喜,确实是的!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家里定了份牛奶给她,她却不领情,经常丢在家里就急匆匆的去上学。有一次做完了课间操,偷偷的去小吃店买零食,还是大老远的,她就看见一个人影骑着脚踏车,着急的往学校赶。刚下过雨的天气,地上还潮的很,那人一个不当心,连人带车摔了个大马趴,一定摔的很疼了,连站在远处的自己都不禁捏了把冷汗,可他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左右看了看没人,立马爬了起来。岑蓝有点想笑,却又有点疑惑,踮着脚尖朝前张望,近了,更近了……
“爸……”她茫然的叫了一声,看清楚面孔后才猛然发现那摔了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爸爸。他却没有一点意外,朝着自己笑了笑,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还温热的牛奶,有些埋怨的说道:“姑娘,你忘记带牛奶了。”
眼泪或急或缓的流着,分不清的梦魇还是现实,岑蓝呜咽的睡去,又哭着醒来,反反复复,总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堵的自己难受。事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人生不尽然如意,也别总是期待着上帝给你关上了门,就一定会给你留扇窗。生命里注定有着残缺和难以如愿的部分,要接受这些锥心刺骨的疼痛,是需要着移山填海的勇气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她的勇气和信念已经不多了,在这个世间,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那个人,已然成为了遗憾,成为了这一生都无法修复的残缺,这对于她来说,是劫难,是永伤,是这一生一世的沟壑难全。
红眼睛悠悠的守着这座孤城,睡醒后的她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