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伯伯他……”陈茜瑶顿了顿,犹豫着说道,“去看看吧,岑蓝。”
“我爸,真的……去了吗……”她看都不看一眼来人,卷缩着单薄的身体,恍若海上飘零的一叶孤舟。
陈茜瑶巧舌如簧这么多年,可是现在被这么一问,她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好的措辞来回话。呵……心里苦笑一声,只能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嗯,去了,很安详,医生说没受多大苦。”
“我去看看我爸,他一定是还惦记我的。”岑蓝撑着床沿,慢慢的站了起来,眼泪大概已经流的枯竭了,现在的她,只是一脸的漠然。
“我爸一辈子都受着苦,想不到最没受苦的时候,还就是这当下。”
陈茜瑶半搀着岑蓝,朝着隔壁的病房走去。凌晨的过道,明晃晃的白炽灯亮的有些诡异,一个穿着浅灰色真丝长裙的中年妇人坐在靠椅上,看见病房里有人走了出来,脸上浮起几分欣喜,又有几分慌张。
“蓝……蓝蓝……”妇人轻轻的喊了这么一声,松弛的眼圈微微的有些泛红。“蓝蓝,我是妈妈……”岑蓝一直屈着身子,直到听到了“妈妈”这两个字,才微微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我是妈妈啊,蓝蓝,你不认得我了?”中年妇人有些心酸,想要上前拉住女儿的手,谁知道岑蓝一个后退,神色一下子的变得警惕。
眼前的这个妇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鬓,脸上的妆容也是分毫不差,虽然到了中年,身形有些走样,但是剪裁得当的衣着恰到好处的掩去了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优雅气息,乍看之下,全然是一副贵族太太的模样。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自己的母亲。
妇人看着岑蓝一脸陌生的表情,心里凄惶,急急的开口:“蓝蓝,妈妈知道你怨我,可是,妈妈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就来了,妈妈和张叔叔没想着会成了这样……妈妈当年……当年也是不得已……”
陈茜瑶的眼神越来越冷,她死死的瞪了那妇人一眼,心里的火气不住的上冒:“蓝姨,现在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负荆请罪也太迟了吧!”
“我知道,可是……这些年,我们能帮的也都帮了,就希望能够赎一份罪过,我一直没再要孩子,岑蓝,你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啊。”妇人的声音颤抖了,眼角沁出了几滴泪,丰润的手臂向前伸着,只希望能够再碰碰自己的女儿。
岑蓝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原本无动于衷的神情,慢慢变得森然可怖:“你是说……你是我妈妈?”
她感觉自己抓到了那一丝的清明,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这般的狠绝,这般的残忍,又是这般的不可否认。“当年你就是跟着张伯伯走了?”岑蓝上前了一步,推开了陈茜瑶的手,目光里藏不住的厌恶和反感,“所以这么些年,那张伯伯才这么关照爸爸?”
她咬牙切齿,看着面前宣称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厉声喝道:“我爸从前一直不知道,所以对张伯伯还感恩戴德着,这次还眼巴巴的跑去走关系!”
“是你,就是你们吧,所以我爸才会突发脑溢血!你叫他怎么受的住这样的刺激!”岑蓝一个猛子冲了上前,纤手一扬,眼看着就要一个巴掌掴过去。中年妇人不闪不躲,只是闭着眼睛,泪流满面,当年的她是错了,可是这份爱子女的心,却还是真真切切的。这么些年,她总是半夜做梦吓醒,那么个小小的娃娃,在梦里不停的哭啊哭,嚷着叫着,妈妈……妈妈……女儿这么喊着,自己的心都要搅碎了。
“叭——”的一声脆响,岑蓝的一巴掌没落到蓝秀梅的身上,倒是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脸上:“妈,你是我妈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愤然的一声呼喊,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用劲了全身的力气,只想狠狠的将自己掴个清醒明白!
渐远
顾卿恒在休息室里听到动静走出来的时候,岑蓝正抓着蓝秀梅的肩膀,瘫软着身子,神情痴痴笑笑。他心里一股火气上涌,上前将快崩溃的女人揽进怀里,目光森然:“张夫人,还请您另外挑时间,现在内子要休息。”
蓝秀梅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岑蓝身上移开,原本都想好了一肚子的词儿了,忏悔的、赎罪的、缅怀的、感伤的……都做好了准备去接受女儿这么多年的指责和控诉,去接受这么多年良心的拷问和道德的审判,可是真见了女儿的面,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看着女儿眼睁睁的从自己面前慢慢走掉。
一生,这样的长,却又这般的短,年轻时候蓝秀梅的美貌给她闯了不少祸,也给她造了不少福。这么多年她衣食无忧,吃穿不愁,原以为这就是自己所要追求的事物,可是等到年纪越大,心就越像是被岁月掏空了一般,再多的荣华富贵都填不满最初的那一份残缺。
还记得早些年的时候,她坐在车子上她路过人潮拥挤的街头,透过汽车的玻璃窗,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斑马线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蓝秀梅整个人都呆住了,想用力的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