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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对这万灯红喜爱有加,像我这等小倌,能来雅间的次数不多,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屠夫啊、小贩啊,年纪都可以是我爹了,有时候还得往自己的小厢房里带,可不像上等的相公,在前院里有自个儿的雅厢。
一盏一盏地看过去,做工真是精细啊,并蒂莲开、连理绿枝、比翼双飞、戏水鸳鸯、双龙戏珠,啧,把我卖了也买不起这一盏宫灯啊,真是贱命呦。
床是檀木做的,还带了淡淡檀香味,只可惜也沦落了这风尘,沾染了胭脂味。被子极丝滑柔软,该是上等蚕丝,比我身上的衣物不知好多少倍!懒得管那发呆的谭爷,先滚上床再说。
外面歌舞已谢,多数木窗早就吱呀关上,隔绝了屋里的靡靡之声。
见我正旁若无人地在床上打滚,谭爷吓得不轻:“你这是怎麽了?”
“难得来一次,既然谭爷不解风情,就只有这床能陪我共度春宵了。”说著大大方方地亲吻了枕头。
“从不见馨儿像你这般。”谭爷笑道。
“那是,馨儿自个住著玲珑晚屏,还稀罕万灯红麽?”
“是呀,现在玲珑晚屏里该是春色旖旎啊。”噫,这迷离的眼神真是勾人啊,“你说,曹员外就真的比我好吗?”
是呀,曹员外家世比你好,出手也阔绰,长得一表人才,才情更不用说,年纪轻轻便是员外,要说不足,也只有他是有妇之夫了。
自然这话可不能说出口,不然非得被谭爷“请”出去……
说实在话,馨儿对谭爷不冷不热的态度确实惹人恼,偏生谭爷又对他一往情深,真是让人妒忌啊。
罢罢罢,以我骆小娘的才貌还能在墨莲活下去,全靠一副善解人意的心肠。为情所困的人啊,小爷我就来开导开导你一下。
“谭爷,小娘就不明白,这墨莲这麽多出色的相公,都入不了您的眼?”
“呃……他清高,行为端正,不似监坊里的人……”喂喂,他可不是清倌好不!“可是……你们这些人啊,都动不了真感情吗?朝秦暮楚的,玩弄男人於股掌之间。”
这话小爷可不爱听,翻身趴著停住晃动的双脚:“谭爷,这话可就错了,朝秦暮楚,玩弄感情的可是你们这些大老板,今儿捧这个的场,明儿翻那个的牌,何曾对谁真情实意过?那些闺房情话听多了,谁还敢当真啊?”
谭爷没有反驳我,只是叹息一声,盯著玉杯出神。
而我,却想起从前的馨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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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馨儿是难得的雏儿,入馆时十分乖巧,琴棋书画一教便上手,初蓄发便开始接客,三年过去了,他早已是墨莲的花魁之一,不过性子倒是变了很多。
还不是头牌的时候,馨儿也跟所有的小倌一样,心心念念就是找个好恩客,可以帮自己赎身,总是在客人耳边哀求:“爷,您带我出去吧。”
“爷,您买了我吧。”
在一声声“好好好”的回答与满腔热切之後,他依旧还在这里。那时候的他,傻得什麽都信。
再温的水,冻久了,也会结冰,何况人心?
之後的馨儿就变了一个样,不再天真,从前他信的,现在都不信了,变得清高,更只认得银子,他说:“等到了年纪就可以赎回自己的卖身契了。”
墨莲墨莲,说白了就是一滩污水,人们都说莲出淤泥而不染,而在这,长出的莲终究也不是清白的。
人们记得名声在外的馨儿任性、挑客、冷傲,谁曾明白他的心也曾单纯过?若不是今天想起,恐怕我也记不得如今这一双一如死水的眼里也燃烧过怎样的火焰。
“可是我对他从来都是真的,他怎麽就不信我一回?”谭爷突然的言语打断我的回忆。
人说,在成婚前,若能牵成三次他人红线,便可获得美好姻缘,我且信,就做一回月下冰人罢。
“或许不是不信,只是不敢轻易信。”
“此话怎讲?”
“谭爷您讲的话,许的诺,发的誓,跟别的爷一样,能爬到顶的人都是吃够苦的了,馨儿不敢确认您的心跟其他人的心是否一样,所以不敢轻易相信。”
“那他也不该对我这般冷漠,不曾想过我会伤心难过。”
“谭爷你何不换个方式想,那个姑娘愿意在如意郎君面前展露最不堪的一面?对馨儿来讲,最不齿的,便是这男妓身份。”
“你是说……他在乎我?”这乍起的火光可灼伤了我这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啊。
“您若信得过小娘,就放胆将馨儿领了去。在青楼里,哪个小倌不愿早日跳出火坑?您别说说就算啊,倒是拿出点行动嘛!他在不在乎你,就看他跟不跟你走了。”
谭爷一下子兴奋起来,跳起来解开钱袋,将银子统统倒在桌子上数起来。我扶额:馨儿身价千两黄金,难不成您还带够了吗?真是痴人一个啊。
话说回来,有这麽个人疼著,馨儿果真好命──好像这麽说也不太对……
但是长得好的,运气确实比我这等人好一些啊,我骆小娘啥时才能走运呢?算了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谭爷您就慢慢数吧,万灯红,今晚就让你侍寝吧,我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地就听到院子里鸡飞狗跳,恋恋不舍地爬起来,才发现谭爷不知何时早已离开,难得老爹没有来赶我出去。
“宁簪!宁簪!你这个臭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为什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