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喜悲都是那副样子,卢敬希咽下一口苦水,为什么,在他这么窘迫的时候,遇见展星迟。
被顶头上司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他恨不得立刻钻进地洞里。
卢敬希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展总,这么巧啊。”
他脸上还有不少青紫的伤疤,甚至左眼都有点发肿,展星迟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挑了挑眉,主动给卢敬希让了道。
卢敬希清晰低微地道了声谢,一步步走远,天地间的白,手腕上的红,多望一眼都刺目得惊心。
展星迟手里的烟燃起一缕薄雾,宽阔平直的肩霎时沾染上了一层清白的雪,展星迟任由雪打在身上,望向卢敬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吐出最后一口烟,扔掉手指尖的烟,皮鞋碾碎了那点烟灰的末。
他气透得够久了。
还未转身,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脸色并不好看。
薛熠。
展星迟眼尾只是淡淡瞥过,立马推门进入酒店的大厅。
薛熠没有那么不知趣,他胸前斑斑点点的血迹是卢敬希的,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指缝间的血渐渐渗出。
雪下得越发大,浮在空中将头发染白,抬眼就看见飞舞的雪掩盖了暖黄路灯的大半光芒,挥洒飘扬着,携阵阵凛冽的风,愈发炙烈。薛熠的脸上生疼,好像刚才面前的人还没走,他直直地看着那半截熄灭的烟头,愣神。
他怎么会在这儿。
马路对面的翟猛和路一鸣又动起手来,路一鸣挡在明浩杨身前,翟猛一拳就打在了路一鸣身上,后又拽着明浩杨的衣领,往后狠狠一推。
薛熠满目雪白,远处的救护车裹挟刺耳鸣笛直直冲向eros的门口——
“谁打的电话?”
薛熠招了招手,救护人员看他这副样子应该不用上救护车,皱起眉头:“人呢?”薛熠指了指eros的门,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鱼贯而入,薛熠也不急掸去身上雪,颤着手点起一根烟,鼻息间尽是血与烟混合的气味,他吸了一口烟,全身的劲都松了下来,闭着左眼,朝街对面轻描淡写地喊道:
“你们,要不要上救护车啊。”
卢敬希实在走不动了,他身上的伤也不轻,薛熠打得他肋骨发疼,他倒在出租车后排,仰头轻轻地喘息,只是喘两下就咳嗽起来,连带肋骨发疼,于是恶性循环,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人担忧,司机好心问他:
“小伙子,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没事的,师傅。”
他一手捂肋骨,一手去掏怀里的手机,震动,不知道是谁给他打电话。
“喂,爸。”
“嗯,我马上就回来。”
卢敬希挂了电话,脸上勉强展露一丝笑容,家里还有爸妈等着他回家。
然而现实并没有这么温暖,他脸上的伤也没来得及处理,爸妈坐在他面前,什么都没说。
一场沉默的角力,卢敬希看见母亲唉声叹气,父亲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像是猜到了什么,整个人重新跌入冰点,彻骨寒冷:“钱又不够用了?”
“儿子。”
父亲率先开口,那张熟悉的脸庞悄无声息地又平添了几根皱纹,卢敬希梗着颈脖,双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墙上,克制自己哽咽的鼻音:“爸,别出去赌了。”
“求求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妈,为了我。”
父亲从沙发上猛地站起,一听见“赌”字,他重重地拍响了桌子,母亲去拉父亲,却又被父亲推开:“反了你了!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没赌!”
母亲看向卢敬希:“儿子,你爸爸,他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
“我一分钱都没有!我不会给的!”
卢敬希抬眼与父亲对视,母亲拉不住父亲,就转而跑到卢敬希身边,摇了摇他的胳膊:“儿子,你爸他不赌了,这回是为了还钱的!”
“还钱?又是还钱?当我三岁吗!”
“没有,我说过了,就是没有。”
卢敬希看了母亲一眼,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不知是动了气还是怎么的,这一咳又是无法停下来,耳边充斥着父亲的谩骂与母亲的哭泣:
“你妈问你要钱你就给,你爸问你要钱你就说没有!”
“真是我的好儿子!”
“把你养大!供你吃喝!让你上好大学!现在问你要点钱这么费劲!”
“我打不死你!”
母亲护在卢敬希面前,卢敬希倚着墙咳得抬不起腰,他从未咳得这么严重,这一晚上发生太多事,他只想好好休息,没想到刚跳出火海,又跌入了地狱。
“儿子,你就把剩下的钱先拿出来吧!”
“妈,你跟我爸,一起问我要钱?”
母亲陡转态度,让卢敬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爸妈一起面朝他,伸手要钱,他轻咳一声,低下头,半明半暗的脸猜测不出情绪,极力克制的声音掩藏绝望与愤怒:
“要钱,你们一天到晚就知道把我当提款机。”
“有没有,真心在乎过我!”
“有没有,把我当作你们的儿子!?”
“砰——”
卢敬希转身就跑,他终于是承受不住地落泪,他平日里从不轻易掉眼泪,但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在雪中奔跑,又哭又咳,漫天大雪打在脸上、飘在身上,剧烈的寒风灌入喉管,他弯着腰咳嗽,手指冻得发红,泪水滑过脸颊刺辣地疼,手机又响了。
路一鸣。
他不想接,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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