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物怪的幻境里,这点稀疏符咒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布置得这般简陋正是为了突出荣四郎这个饵,若是遮得太严实,药郎担心物怪像之前那样蛰伏不动。
天平秤随药郎的手势呈放射状铺设,一条条直线以荣四郎为中心铺呈开来,延伸到那几层纱幔之前,只差一点点就与纱幔碰触。做完后药郎双手一放,转身看向荣四郎:“你,刚才说的契约是指什么?”
荣四郎只是跪趴于地面瑟瑟发抖不说话——他起不来身。
再此之前他也尝试过几次逃跑,可几次努力都因腿软动弹不得宣告失败,于是荣四郎干脆跪在地上不再浪费体力。
幻境中的荣四郎与方才在茶室中的模样判若两人。
荣四郎现在看上去则更像是——自以为是的绝对安全在突然之间被打破,整个人茫然无措。看来他在被拉入幻境前,笃信自己绝对不会被物怪报复,对自己“不会有危险”这个认知深信不疑。
那么药郎可以断定,荣四郎绝对知晓物怪出现的一部分原因。
更有甚者,荣四郎可能与物怪直接接触过,还在某件事上达成一致,并取得了物怪“绝对不伤害他”的承诺。
如果物怪不进一步威胁其性命,荣四郎就会抱着“我不会死”的想法,带着侥幸继续沉默。
‘真是个可悲的男人……不仅是我给物怪的诱饵,也是物怪给我的诱饵。’
药郎毫无同情地想。
是留在这里继续保护荣四郎挖掘真相,还是离开幻境保护合田叉荣一家?不获取真相药郎就无法斩杀物怪,可留下来等待真相又可能就会导致合田叉荣一家死亡。
物怪也在试探药郎的底线,将荣四郎与合田一家分离,逼迫药郎做出选择。
另一边,察觉到物怪、药郎以及荣四郎进入另一个空间的女妖,拉着妖狐偷偷摸摸再度爬到茶室门外蹲下。
在他们眼里,茶室仍旧是那个茶室。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地面和墙壁都干干净净。只是茶室里的人正各自缩成一团,脸色青白着颤抖不止罢了。
“是……物怪的幻境。”女妖的声音还是那么畏缩:“它布置了幻境……去恐吓合田家的人。”
妖狐已经不会再被女妖看似怯懦的声线和模样欺骗,闻言只是点点头,毫不客气地问道:“所以呢?这与合田惠子不能嫁给合田荣四郎有什么关系?你又和物怪有什么关系?”
女妖身上妖气淡薄到几乎没有,不然妖狐也不会到了合田家外墙才得知女妖的真实身份。
妖力淡成这样还要往物怪老窝跑,不是过于自信就是有所仰仗。之前妖狐根本没有反抗就中招,一是他对这个妖力淡薄的小女妖没什么防备,疏忽大意;第二是对方的能力明显偏向精神,对于妖狐这种物理攻击型妖怪来说相当难缠。
这样一个偏精神攻击的女妖,从各方面来讲都不是物怪的对手。
因此女妖绝非是对实力有自信才敢进入合田宅,而是因为有所仰仗,对物怪没有必要的恐惧心。
面对妖狐的疑问,女妖就如之前一样坦诚,软绵绵地解释着:“毕竟,我才是……才是合田惠子,房间里那个惠子是只狐狸……狐狸,怎么可以嫁给我的荣四郎。”
提到荣四郎时,女妖羞怯的低下头,眼神无处安放。
妖狐闻言挠着自己耳朵,目光在女妖和室内的合田惠子身上来回游移。末了他站起身朝门内耸起鼻子,但——以他的嗅觉竟然完全嗅不出合田惠子身上有妖味儿?
屋内的人已经陷入幻境,完全没有看到从偷偷摸摸蹲着改为大喇喇站着的妖狐。
确认屋里的人是真陷入幻境不可自拔后,妖狐困惑地走进房间坐到合田惠子身边,再度用力嗅了嗅,鼻子几乎贴到对方衣袖,仍旧没有感受到一丝妖气。
“她是个人类,毋庸置疑。”妖狐最后把扇子往手里一敲,肯定道,“这个房间里也只有人类,而人类是生不出妖怪女儿的,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和合田家的女儿。”
女妖跟在妖狐身后走了进来,也在合田惠子身边坐下,她贴得那么紧,整个身体都覆在了惠子身上。
举起与变形面颊完全不相符合的白嫩手指,女妖轻划过惠子的脸颊,小声嘟囔:“……这个身体当然是人类……这是我的身体呀,怎么可能不是人类呢?”
“哈?”
妖狐蹙起眉头,刚想开口继续问下去便又是眼前一黑。
——自称惠子的女妖再次毫无预兆的,把妖狐的身体占用了。
他们都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药郎抬了抬眼皮,往他俩所在的位置投去目光。
对于药郎来说,穿梭幻境与现实就如同呼吸一样简单。妖狐和女妖还未进门时就已经被药郎发现,迟迟没有出声,也不过是想看看两妖想干什么而已。
没想到竟被他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自称惠子的女妖?被妖怪占据身体的惠子?
再次睁眼时妖狐不再是身陷黑暗之中,女妖虽然又占用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完全断绝他的五感。妖狐一边感到奇怪,一边安静当个看客。
这次女妖附在妖狐身体里,带着他们的意识,一起进入了物怪布置的幻境。在妖狐看来女妖仅仅是用他的身体往前走了一步,一步后眼前的画面就变了样——在幻境中,这个茶室被一分为二,断层由红黑两色、交杂蠕动的线拉扯着,像一条条色彩艳丽的绦虫在相互挤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