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去找一种很稀罕的药材,若能找着,卖到沈家开的药铺里,能赚不少银子。到时候你去县里的学堂,花销就不用愁了。”母亲将热气腾腾的菜铲进碗中,嘱咐他端上身后的小盆,“你别动这个,当心烫着。帮母亲拿粥,已经冷好了。”
萧索抱着盆跟在母亲身后,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问:“母亲,我明年就可以去县里上学了么?”
“那要先考取童生才行。”母亲摆好碗筷,将他提溜到长凳上,“你爹说等明年你就能长个儿,到时候就不用母亲抱你上桌吃饭了。”
“爹爹每年都这样说,”萧索有些沮丧,“独宝每年都不长个儿。”
母亲笑笑,掰给他半块白面馒头,收起另外半块,咬了口豆渣饼说:“会长个的,你爹爹生得高,母亲也不矮,独宝怎么可能长不高呢?每个人长得快慢不一,有的人个子发得早,却也早早就不长了。独宝个子虽长得晚,将来兴许比他们还高呢。”
“真的吗?”即便是真的,萧索还是很想现在就长高,那样便不用再怕赵家兄弟欺负了。
“当然是真的,吃些这个,长得更快。”母亲搛给他一块白嫩嫩的豆腐,“这一碗不是酸的,母亲把好的留出来了。”
萧索听话地吞下,捧着碗鼓着腮说:“母亲我吃完了。”
“吃完了去玩儿吧。”母亲收拾着碗筷说,“记得漱口,不然牙会长虫。”
萧索很少真的出去玩,除非有人来找他——那几乎没有过。夫子说他有仲永之才,他爹怕他将来“泯然众人矣”,从不带他四处炫耀,只一味安心读书。
十里八乡谁不知松溪村有个萧独宝,小小年纪文章锦绣,因此同龄人都不愿亲近他,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和大家不一样。
道不同,不相与谋。
稚子不懂道理,却有天性本能。
萧索又爬到炕上发呆,等长大以后,他要考举人、考进士,为官入仕,像县太爷一样,将爹娘供养在家里,再不用似现在这般辛苦操劳。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他都等不及了。
翌日中午,他爹还未回来,母亲着急,萧索也着急。玉山很大,但路却只有两条。走东边通往云中县,走西边通往后山坳,爹爹多半走西面。
萧索提着比他脑袋还大的食篮走到门口,挥挥手道:“母亲回去罢,张爷爷说了,在村口等我。我们找到爹爹,接着就回来啦。”
“看着点儿路,别摔着。找着你爹赶紧回来,找不着也给我带个信儿,别耽搁。”母亲抻着脖子叮咛,声音传不到跟前便散了。
萧索怕遇见赵家兄弟,一路贴着墙根儿小跑,远远见到花白胡子的独臂张爷爷,招手跑到近前道:“爷爷,我母亲说,这个给您。”说着递上篮子。
“又是黄芪,你家卖不出去的药,可都叫老头子吃了。”张爷爷捏捏他幼嫩的小脸,“唉,生得像个女娃娃,将来怎么讨媳妇嘛!”
萧索绽开两颗梨涡,笑道:“独宝不要娶媳妇,就陪着爹娘。”
“傻蛋儿。”张老头嗤了一声,“这话等你摸了小娘儿的手再说。到时候,看你还这么说不说了。将来娶个媳妇儿,回家一起奉养你爹娘,不是更好?”
“我不要。”萧索执拗地嘟囔着。
(三)
很快他们便上了山,张老头与他兵分两路,一个往云中县的方向去找,一个往山后去找,无论结果如何,夕阳西下时都要在路口会合。
萧索谨记张爷爷的话,只走官道大路,不往小径上去,免得迷路,或是遇上坏人。
时值盛夏,路旁郁郁葱葱,草树繁茂。萧索摘了根狗尾草,圈在手指上打了个结,又点缀一朵紫色小花于其上,像县城布店老板娘手上戴着的翠绿戒指。
回去送给母亲,她必定欢喜。
走不多时,他脚酸了。鞋子破了一个洞,大脚趾顶出来,看着胖墩墩的。
“少爷,我也会游泳,我的腰比他更软!”草丛那边忽然传来人声。
不知是不是坏人,萧索躲在后面偷偷瞥了一眼——是两个脱得光溜溜的大孩子,正在池塘边嬉戏,似乎要下水比试。
他们旁边还有一个格外高些的哥哥,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长相,身姿异常挺拔,好似书上说的将军。
“谁游得婀娜,谁今儿晚上陪爷睡觉!”那人的声音也好听,低低沉沉带着清脆。
小萧索默默看了一会儿,想起正事,转身继续向前走。很快,远处一件粗布衣裳映入眼帘,那是他爹的,母亲前日刚打上第二个补丁。
他奔到树下,拽下搭在树枝上的衣裳,清越童音朗声叫道:“爹爹——我是独宝呀!爹爹——”
“这里。”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爹不知何时站到身后,弯身将他抱了起来。“我的独宝宝,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母亲叫我来找爹爹的。”萧索倚在他怀里说,“张爷爷带我来的,我没有一个人乱跑。”
爹爹摸摸他发心,笑说:“猜着了,我们独宝这么乖,肯定不会乱跑。走,爹爹带你看个宝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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