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后有一个小小的坟包,当他借着夜晚的月光,看清墓碑上的字迹后,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暴怒的境地,他克制不住地全身颤抖嘶吼起来——是谁立下了这块墓碑?他的荆雨还活着,怎么能立这衣冠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差点疯了,徒手刨开小小的坟包,坟包里放着荆雨的一件粗布单衣,他捧着那件沾满泥土的衣服跪倒在地,失控地吻了好几下,压入怀中。
墓碑被推倒后,他用短刀疯狂地在上面刻划劈砍,直至石碑完全面目全非,再也看不清荆雨的名字。他的手心在流血,短刀也卷了刃口,可是他的绝望也因此完全浮出水面,他欺骗不了他自己——他的荆雨哥哥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不……不会的……
如果是梧吹剑的碎裂导致了他的荆雨哥哥无法复原,那么他要去寻这世上最好的铁匠,将梧吹剑的本体修复!这样他的荆雨哥哥就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这时,再没有人能阻止他的疯狂!他去意已决,无论两个小娃娃怎么哭泣着乞求他都不为所动,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们。
他离开的时候只带着碎裂的梧吹剑,一走就走了三年,后来陵珑见他迟迟不归,只得将自己的剑鞘与剑身分离,剑鞘留给两个小娃娃防身,本体则亲自前往剑谷寻人。
后来,陵珑在剑谷外的树林里找到了裴澜之,但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那是两个小娃娃最后一次见到扶风剑的剑灵,裴澜之回来后,就将扶风剑束之高阁,从此陵珑再未出现过——他封剑了。
和尚也入宫见了裴澜之最后一面,他望着裴澜之身上蔓延的魔气,心魔深入骨髓,他悲苦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似乎想为这人间的苍生再劝上一劝,裴澜之实在过执了。
却不曾想,裴澜之已然病入膏肓,彻头彻尾成了一个疯子,他再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谏,甚至还在人皇宫殿放了一把大火,烧光了一切。
冲天的黑气与火光照亮了邺城的黑夜,宫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与百姓恐惧无助的尖叫点缀夜色下浓烈的绝望。
人皇陛下……他疯了……
最后一道宫门,文星宫外,青石板残留着滚烫的热度。
两个小娃娃哭得不成人形,想要冲进人皇宫的火光之中,却被和尚死死抱住,一手拖住一个,将他们带离了那人间炼狱。
从此后,裴澜之失去踪迹,人皇宫没有了主人,天下至尊之位空悬,两个小娃娃或许印证了算命先生的话,他们父母缘淡,终于连父皇也没有了。他们在邺城无亲无故,最后只得跟着和尚回了千佛山,用近百年的时间才将身上的黑气彻底洗刷干净,他们虽然没有出家,却算得上半个佛家弟子,等到他们的正身圆寂,投胎转世之后随了第七世的佛骨——邵然,姓邵,一切修行从头开始。
邵然对熊童子道:“这里有一份资料,把他交给荆雨。”
熊童子低头一看,是关于幕后主使的调查报告,幕后主使和猫妖族关系匪浅,荆雨看了不得更伤心?“你特么为什么不自己去……”他话音一顿,这才发现邵然已经跑了,“姓邵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荆雨重新振作以后,从支支吾吾的熊童子那里拿到了资料,还未仔细就能猜到熊童子为何如此为难,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道:“没事,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说完,他抽出资料,第一眼就看到苗翊的名字。
他所信任的人都在欺骗他,不是已经有先例了么,他不觉得难过,只是为之前一无所知的自己狠狠捏了一把汗。
邵然还在艰难地向协会请求援手,在此之前,他们没有必要与苗翊拼个鱼死网破,因为据沈容涧所说,苗翊手上有一个极厉害的法宝,出自东海的镇海池,可以复制无数个主人的分身,且攻击性很强,极为难缠。这一特点,使得缺乏人手的特殊刑侦步履艰难,而沈容涧与东海僵持的关系,也让邵然非常难做,毕竟东海镇海之宝的失窃与沈容涧有关。
荆雨带着萨拉杰出门散步了,他绕着公园的湖水跑了一圈,这才感觉心情平静许多,脑子里关于前世与今生的回忆交织着,刚醒来时,一度让他有种想要沉眠下去的冲动,但最终,他并没有逃避。
猫皇殿下说过,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他遇到了棘手的难题,如果自己无法得到答案,那么就大胆地向别人寻求帮助,不要畏惧,也不要害怕。
荆雨打定主意,对萨拉杰道:“我应该给家里送一封信!”
“汪!”萨拉杰稳重地摇晃着尾巴。
人间界向界外通信,唯一的办法是经过精怪协会设立的邮局,他向邵然询问了邮局的地址,当天下午就将信封寄了出去。
他想,谁来帮帮他吧?
他或许害怕的不是裴澜之的求追不舍,他只是没有心理准备再次见到裴澜之,毕竟他还未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他已经不是裴澜之的剑灵了,身份的不同,带来地位的巨大悬殊——
作为前世的仆人,那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这么多年,到底变得让他读不懂、看不清了。
作为今生的荆雨,他答应与裴澜之结为道侣,也是人间界所说的恋人,没能记起往昔之前,他从未体会过如此颤栗的快乐,他们仅仅只是接过吻,却好像比几百年前的身体结合还要融合得更深。
他陷入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情绪中,很庆幸在出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