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随他们去说。”拍拍他的肩,司马师放眼望向远空,“父亲一旦点兵出战,便会如鱼得水,岂会如他们所愿?”目光一沉,他一字一顿道:“你又何尝见父亲战败过?”
司马昭默然。
他们的父亲,指点阵前,杀伐决断,为谁人江山,不敢言败,亦不愿言败,转眼戎马即是一生。
迈步向前走去,司马师想了想又开口嘱咐道:“只是如此一来,父亲远离权力中枢,曹爽更加无所忌惮,我们也需多加留心才是。”
并肩走在他身侧,司马昭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我知道。”
他们身后,殿宇层叠,世间极致的富贵与阴暗都汇集于此,而他们终将一一尝遍。
芍坡,始建于春秋时期的引水灌溉工事,迄今三千来年一直福泽耕农。曹操在时,曾先后两次重修芍坡,以加强功用,足见此地之重。
要说吴军这次确是有备而来,四路出征,朱然、孙伦围樊城,诸葛瑾、步骘掠柤中,诸葛恪击六安,全琮则直扑芍坡,下令三军将其捣毁,放出蓄水淹没周边村落良田。所幸扬州方面征东将军王凌及时做出反应,亲率部下孙礼前往御敌,暂时挡住了全琮的进攻,为司马懿大军挺进救援赢得了时间。
时下,司马懿自出兵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作战计划便了然于胸。将一路人马紧急调往芍坡后,他便集合了部众直抵樊城,打算从朱然开刀,将来犯吴军将领各个击破。
然而到了樊城,司马懿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蹊跷——朱然手下两万余大军合围樊城,一连三天竟是丝毫不见攻城之势。
站在城楼上俯视着驻扎在城外的吴军,司马懿复又抬头看看当空的烈日,毫无征兆地对身边的副将开了口,“险些被他们给骗了。”
“啊?”副将一脸茫然。
没有理会他的不解,司马懿径自吩咐道:“去,派一支轻骑到吴军营寨外叫阵。”
副将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应声传令下去了。城门打开,一小路人马疾驰而去,约摸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折返回来,“报——将军,所有激将的办法属下都用过了,吴军就是闭门不出。”
副将一听说他们无功而返,脱口便喝道:“再去!”
“不必了,都回来吧。”出声阻止了几个又要打马前去的骑兵,司马懿露出了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果真不出老夫所料。”转脸看到一旁的副将半天摸不着头脑,急得几乎快要跳脚,他终于解释道:“朱然手握重兵却迟迟不愿迎战我军,且据老夫这几日观察,其麾下军士大都战意不高,这哪里是要大举北伐的意思?倒像是要耗尽我军耐力,好让他们捡漏儿。”
经过提点,那副将大概有了些头绪,“您的意思是……吴军欺我新君幼弱,不过是打着北伐的幌子来揩油?”喃喃自语了一阵,他不禁愤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大魏疆土岂容他这等宵小践踏!”
“稍安勿躁。”秉持着一贯的冷静,司马懿沉声道:“南方暑湿难当,不易持久,当务之急是想出短期内能够退敌的计策。”
许是还在热血沸腾,那副将想也不想信口就道:“还有什么好想的,待属下领兵杀过去,斩他个片甲不留!”
“若他们抵死不与一战,你又为之奈何?何况真打起来,你能占到他两万大军的便宜?”毫不客气一盆冷水浇过去,司马懿没再理会顿时语塞的副将,独自陷入了沉思。
那副将倒也还算识趣,知道自己无法给出什么有建树的谋略便老老实实噤了声,等着听主帅的决策。
摸着雉堞踱了几步,司马懿沉吟道:“兵家曰,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设使反其道而行之……”眸光一闪,已是计上心头,“传我将令,全军休整,简拔精锐,招募先登,准备夜袭敌营。”
“嗯……啊?”副将又不懂了,明明刚说的杀过去也没用,怎么一转眼就又决定要打了。
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司马懿懒得再多费口舌,扬了扬手道:“你就按老夫说的去做,到时你就明白了。”
实在是参不透眼前这位主帅的心思,那副将只得稀里糊涂地领命道:“诺。”
隔天夜里,樊城城门洞开,魏军征鼓齐鸣,一列骑兵率先突出城外,成千上万的步兵紧随其后,马蹄声、脚步声、号令声响成一片,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气势磅礴。
这厢朱然得知魏军简精锐,募先登的消息后便一直惴惴不安,如今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得魏军在营外呼声震天。看他们弄得地动山摇,大有要强攻进来的架势,再看己方军中连个阵型都还没有,朱然霎时哑然失笑。情急中转念想到自己此行本不为交锋,他便慌忙下达了撤军的指令。
司马懿帅大军赶到时,吴军营寨已然人去楼空。借着火把的光,他四下看了看,不由哂笑,“辙乱旗靡,溃不成军。追。”
战意汹汹的魏军一经得令迅速调整好了阵型在副将的带领下全力追击落荒而逃的吴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在荆、豫、扬三洲口斩获敌军首级万余,并收缴了大量舟船军资,全胜而归。
领兵于六安、柤中的诸葛瑾父子听闻四路出战已有两路溃退,自觉胜算无多,索性趁着尚无伤亡损失之际连日撤兵出境了。
司马太傅神勇不减当年,力克吴军的捷报很快就传回了洛阳皇宫。
在校场得知司马懿再建战功的消息时,曹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