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而出,指着王六儿大骂:“什么礼?一块破衣襟早就被我当成擦脚布了!也不看看你那黑驴似的老脸,又腥又臭,还当自己是个宝呢!我家老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会稀罕又老又臊的黑西瓜籽?也不撒泡尿照照!我要是你家男人,早就被你撒的尿溺死了,还有脸活在世上?”
王六儿大怒,立马还嘴。两人你来我往,骂得不亦乐乎,便宜了街坊邻居,个个走出来观看,跟看戏似的,指指点点不停。
韩道国躺在屋里,听着门口的嚷骂声,气得咳个不停。
王经和来保完全成了布景板,既不好帮着吵,又阻止不了。
因为那两把女声过于尖利,来保刚挨了打,嗓子正哑着,王经做为曾经的男宠,斯文俊秀,哪里够格加入这种泼妇级别的骂战?
最后还是韩二见这里热闹,奔过来看,见有人欺负他嫂子,立马怒了,一拳打在惠祥的脸上,顿时鼻青眼肿。
来保一见韩二来了,立刻认怂,带着媳妇和儿子逃命似地跑出狮子街。
他们身无分文,只得典当了几套衣服,然后坐船回老家乡下去了。
韩二是个混混,还是极其不要命的那种。他能拿着砖头砸破自己的头,然后扭着你去告官,污赖是你砸的,叫你赔。
他算是这条街上的臭老鼠,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
起初,韩二和王六儿也有一腿,后来王六儿勾搭上西门庆,就厌烦了韩二。偏偏韩二不识趣,趁着她家没人就从院墙跳进来。
王六儿不堪其扰,跟西门庆诉苦。
西门庆当即使人把韩二捉进牢里,又打又夹地教他如何重新做人,如何做一个不偷鸡摸狗的好人。
韩二虽然经常不当自己的命是一回事,但那只是吓唬人的,等遇到真能要他命的人,他变得和家猫一样温驯,再不敢来纠缠王六儿。
“嫂子,怎么回事?”韩二自觉立了一功,昂首挺胸地站在门口问。
自从被西门庆教育了,他还从没有如此靠近过亲哥哥家。
“老二啊,你大哥他苦啊!”王六儿又体会到旧情人的好,热情地把他请进家门。
韩二听了整件事情的经过,道:“我当初怎么说的?那太岁岂是好惹的?偏你们不当我是自家人。这回好了,清河县呆不下去了吧?你们要上京找爱姐?那这房子怎么办?不如我留下来,替你们看家。”
王六儿哭道:“还留着房子干什么?回头老爷想起来,再收回去,岂不是亏了?”
韩二点头:“这倒是,不如索性卖了,得了银子就走。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去找买家。”
王六儿也是没人可指望,韩道国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她弟又一向斯文,卖房还得韩二这样的泼皮才好,至少别人不敢随意压价。当场就叫他去寻买主,答应事成后给他辛苦费。
韩二正巴不得,连茶也顾不上喝,赶紧走了。
清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位媳妇当街对骂还是不常见的,更别提主角还牵涉到本县一霸西门庆。
不到午饭的时间,这点八卦就被许多人得知。
玳安收到风声,躲在一旁偷偷看了一回,然后回府报告给西门庆听。
西门庆正在书房内独自用午饭。
一碟红红的糟鸭蛋,一碟蒸熟的腊鸡,一碟爆炒猪腰子,一碟清炒大白菜,以及烫热的小半壶荷花酒。
他虽然知道自己前世是被酒肉色给掏空了身子,但总不能因噎废食。于是,他限制了酒量,高兴时最多只饮小半壶。
酒壶很小,若让李瓶儿看见了,她必得说:这么点大,还没半罐可乐装得多呢!
酒壶和酒杯是成套的,由黄灿灿的金子打造而成,上面雕刻着朵朵菊花。
西门庆听了玳安的话,没说什么,只端着酒杯吸溜一口小酒,点头自我夸赞道:“我真是心慈啊!”
“那是,”玳安挺着胸,与有荣焉,“要是换了旁人,早就将来保打死了。”
西门庆摇头晃脑地笑了,一边哼起了他自幼就会的艳曲{山坡羊},给自己的好心情助兴:“不是我自己夸奖,她乌鸦怎配鸾凰对。我是块金砖,怎比泥土基……”①
玳安听着心里直迷糊,暗想:老爷这是在嫌弃在那王六儿?买金的撞不着卖金的了?
玳安暗自点头,就他家老爷的姿容风度,岂是一般人能配的?那王六儿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今生才能和老爷春风几度。
西门庆见他一脸迷糊却又频频点头,便问:“你小子想通什么了?”
玳安腆着脸笑道:“老爷英俊不凡,英明神武,王六儿那个黑脸婆哪里配得上老爷?”
西门庆笑骂:“你是说我往常瞎了眼?”
“不敢不敢。”玳安嘴里道歉不停,但见老爷心情好,自己也跟着把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西门庆另拿一只新酒杯,倒了半杯酒,示意道:“赏你的。”
玳安赶紧走过来跪下,双手捧着,万分珍惜地喝下。
西门庆头一回对他的近身小厮打开心扉,沉痛道:“往常我活得不省人事,浑浑噩噩。就韩道国那厮,为了一份钱财,就肯将自己的老婆让给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没错,我往常是瞎了眼。”
玳安仍然跪着,收起眼角的笑,一脸严肃。
西门庆又道:“你看这府里府外,个个心怀鬼胎,他们哪里是在乎我?不过是在乎我的官位权势、身家财产罢了。”
玳安已经听得泪光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