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就收拾完往山下走,晌午时分已经到了山下。
山下的情形与来时不同了——当初清冷无人的山峦间,处处是行走的人,间或有马匹跑过。
洪老三摇头:“这么多人!这是大军溃散哪。”他扭头对秦惟说:“照这个情形,这片地方肯定是守不住了,公子下山是对的,我们先往石城去,见了你大伯要些粮食,然后赶快往南走。”洪老三可不想让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出什么事,不说十七皇子是天潢贵胄,他也是洪家小姐唯一的儿子,洪老三下决心要保护好十七皇子!
秦惟默默点头,他也想赶快逃离这里!他不会什么武功,更不是个战士,一听有战事,他马上就把自己归属在了普通老百姓的行列中。他想都没想过振臂一呼什么的,他吃肉都懒得啃骨头,饭后从来不洗碗,他怎么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认识路的一个大汉领头,几个人往石城方向走。虽然他们没有马匹了,可这次也不用来回兜兜转转想甩开可能跟踪的人,所以从直达的路径来说,步行也不算遥不可及。
这几个人除了秦惟看着弱些,其他人都身高体壮,让人觉得不可侵犯,连瘸着腿的洪老三都一脸蛮横的表情。他们路上遇到了散乱的兵士和平民,没有人来抢他们,有些人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也只是想借他们的气势。
走了两天,离石城近了,周围的人多了。石城处在平原入口的位置,边关上逃下来人们从各个方向聚到了这个地域。
从路上的逃兵口中,秦惟等人知道了大概的战况。
大约十天前,胡人突然发起了攻击。逃兵们有的说对方有两万人,有的说对方有十万人。边关无将,兵力调动不及时,防线的一处被攻破后,敌兵进入了驻军兵士的后方,直捣兵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就彻底瓦解了边防军的一线阵营。如今边关驻守的十五万大军已经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逃兵们只知道大家都在拼命逃跑,不想落在那些如狼似虎的胡人兵士手中。
又走了一天,在大道旁的山坡上眺望,已经能看见石城的轮廓了。远远近近的,到处可见络绎不绝的行人。
洪老三忧虑地对秦惟说:“你把脸好好涂涂,我给你留几个人,你们在城外等着。我不在城里多待,去见了大哥,找到马匹,就回来接了你,赶快离开!”石城里说不定有要找十七殿下的人,可要小心。
其他人听见洪老三没说要他们继续跟着,就没有反对——他们都急着赶快回去见见家人,洪老三带着这个孩子走就走呗。
秦惟点头,弯腰在地上抓了细土,把已经风尘仆仆的脸又抹了一遍,还找了块巾子,扎了脸的下半部。
洪老三就喜欢见十七殿下这么听话!几个人从山坡上下来,加入了大道上的行人队伍,向石城方向快步走。
路上的人大多是兵士,兵甲残破,灰头土脸,脚步艰难。洪老三他们在山里养了这些日子,登山泡泉吃得饱,步伐迅速,超越过一个个路人……
忽然,秦惟听到一声哀叫,他不自觉地扭头去看,路边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他们中间有人又叫了一声,接着喊:“我不走了!杀了我!你们杀了我!”
秦惟的脚步慢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走向人群,从几个人的肩膀间看进去,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下露出块布,身体遍是血和土,一只腿形状扭曲。
秦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说:“我是医生……郎中,你们闪开,让我看看。”
洪老三拉了秦惟一下,可秦惟面前的几个人已经让开了,秦惟走过去蹲下,仔细看伤患的腿,判断是骨折。他说:“你们去找树枝或者木板,我给他包扎一下。”
有人应了去了,地上的人说:“杀了我!快杀了我!”
秦衡用医生见过大世面的平淡语气陈述道:“我给你绑好了,你去城里,找个会驳骨的郎中,也许能接好。就是接不好,骨头长回去,你腿脚不便,可也不见得没命。”
那个人哭喊着:“我不想活了!”
秦衡理解地点头:“我知道你肯定受了许多苦,你放心,我给你绑好了,他们再抬你就不会那么疼,你去石城找曹郎中,他会止疼。”其实秦惟也不敢保证曹郎中能止疼,那些手术中的人可喊声震天,但是这个时候这么说,能安慰人。
有人拿来了树枝,秦惟将伤腿在对方的惨叫声中轻轻摆好,用布条在树枝上扎好固定,对人说:“尽量找个板子抬着,实在不成,两条棍子绑个担架,可是别拿布抬着。”人们应了,洪老三催促:“我们得走了!”
秦惟站起来,有人致谢,洪老三拉着秦惟,都不答礼,加快步伐向前走,低声对秦惟说:“我们不能耽搁了!”
秦惟感到胸中升起了巨大的阻碍——他是谁?他是个骨外科医生,此时不正是需要他救死扶伤的时刻吗?另一个声音说:你算什么医生?连把手术刀都没有!谁发你工资?还不赶快跑?充什么大头?傻了吧?
可是当秦惟又路过了一个捧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胳膊赶路的兵士,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给人用干净的布包扎好了,才又开路。接着,见一个兵士一头血,他再次停步……
秦惟想扇自己几下子,让自己醒醒——他这是怎么了?!这又不是医院,哪怕是在医院,对方没挂号,他会给人治伤吗?他突然管这些闲事是犯了什么病?显摆什么?这